江月容离开江南风的小屋时,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
野雪和石老三暂时留在了江南风处,道成寺里又只剩下了江月容母子二人。如此一来,行事便方便多了。
为免被人发觉了行踪,她没有从城东宝阳门出城,而是赶在城门紧闭前出了东南侧的中和门。这样走,至少不会有人正好顺路跟着她,一路从城里走到道成寺去。就算真有人跟踪她,到了城南,她也有自信可以凭脚力甩掉那尾随之人。
出城的时候,她听到身后有几个急促的脚步声跟在了她身后。
临入夜时,关城门前,出城的人大都行色匆匆,本不是什么怪事。但江月容离开寺庙时,因众目睽睽,所以她没有带上兵器同行,加上她背后背着孩子,一旦遇到恶徒恐怕难以应付。毕竟,她是身上背着三百两赏银的人物,谨慎些总不是坏事。
她需要就近寻一个能找到兵器应对敌手,或者方便她逃脱的地方,最好还是她熟悉地形的去处。这个地方,城外正好有一处——城南那片老树林。
到了林外,江月容停下步子,拍了拍身后孩子的小手,轻轻扭过头去笑道:“孩儿,想不想在树林里飞一飞?”
“想!想!”孩子咿呀说着,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兴奋地拍着母亲的后背。
江月容宛然一笑,道:“乖,那你可要抓紧咯!”
话音刚落,江月容脚下忽然生风,如一支利箭般蹿入了老树林中。后背上的孩子望着四周的树影擦身而过,寒风掠过带来阵阵眩晕,他欣喜异常,只觉这人世间实在太有趣,总能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江月容身后,却有一阵脚步声紧紧跟住了她。这脚步声非比寻常,江月容听得出来,是脚力非凡的高手才有的步法。江月容时快时慢,左右闪转,那步子却能紧紧相随,分毫不差,让江月容也暗暗叹服。
武昌城里,能跟得住她这般步法的,只有寥寥二三人而已。
她在老树林深处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形,伏下双肩,从地上摸了一块碎石捏在了手中。
暗淡的天色中,一个人影从树影间掠过,躲在了一株枯木的影下。
二人站定,那脚步声也随之一停,四下里一时间寂静无声。
江月容此时本可以用一声大喝震慑对手,但她怕惊着了身后的孩儿,于是只缓缓站起身子,藏住了手中的碎石,淡淡道:“出来吧,不必躲藏了。”
那人影迟疑了片刻,探出一只眼去,望见江月容正直直朝着自己看来。他低垂下眼眉,从树影中缓缓走出,取下了面上的黑纱,露出一张带着浅浅疤痕的脸。
“果然是你……秦狼。”江月容的脸上闪过一阵微笑,又突然冷淡下来。
秦狼低着头,默不作声。
“你跟着我,是特来寻我的么?”江月容轻声问道。
秦狼抬眼,犹豫地与江月容对视了一瞬,便忽然移开了目光。他轻轻向前迈了几步,走近时江月容才看见,秦狼的背上背着一杆长兵器,被一块黑布罩着,不只是什么东西。
她捏紧了手中的石子,脸上表情隐忍着,心中却已燃起两分警觉。
秦狼的手伸向背后那兵器时,江月容忽然紧张地后撤半步,左手背到身后轻轻扶住了孩子,右手将捏在手心的石子亮出,对准了秦狼的眉心。
江月容的动作中隐藏的杀气让秦狼一惊,本能地将手臂挡在身前,抬眼望向了江月容。
江月容看到,秦狼那眼神中充满了惊诧和忧伤。片刻之后,忧伤犹在,但惊诧化作了一丝呆滞,从那双眼瞳中漾开。
时间在二人之间静默了片刻,只有江月容身后的孩子咿呀地学着江月容的语气,轻声喊着:“秦……狼……秦……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