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门大宅深处,是江南鹤的卧房。
秦狼侍立在门外,似一尊威武的雕塑,冷眼竟觉着房外的动静。
昏暗的房间里,门窗紧闭。江南虎卷起江南鹤的衣袖,手臂上猩红的伤口让他眉间一紧。
“大哥今日这事,做得太荒唐了。”他一边为江南鹤上药包扎,一边低声道,“江门刺客,不可在外露相,这么大的规矩大哥竟忘了吗?对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外人,不做警觉,更不做闪避,若对方的剑刃上淬了毒,大哥这条性命怕就要这么丢了。”
江南虎自然不知道,那剑客的剑非比寻常,偷袭时听不到一丝风响,自然无从躲避。
江南鹤微闭着眼,面色平静从容,手臂上的痛感没能在他脸上留下一丝痕迹。
“大哥……”江南虎涂过了药,取来纱布按压在伤口上时,忽然放轻了嗓子缓缓道,“那千总府不是江门的地界,今后别再往那里跑了,好么?”
江南虎这言语中,没有了他一贯的强硬和威严,却难得地带着一丝柔和。
江南鹤哑然笑了笑,道:“我只是去走走看看,过去也未曾遇上什么险事。大不了,下次再遇到有人闯进去,我不搭话便是了。”
“那地方已经空了,又没人搬进去,只剩些杂草枯树,大哥去那里是要寻什么?”
这问话,却让江南鹤的脸上掠过一阵茫然。
“我也不知。”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这一声长叹,却似乎把年华都叹作了一腔浊气随风逝去,江南鹤的面容仿佛苍老了几岁。
“我只是没想到,原来赵贞元也是会死的。”他喃喃道。
在江南鹤的记忆中,千总府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样,赵贞元也是当年武昌码头边的那个翩翩少年。二十多年了,江南鹤与赵贞元,就是武昌城里彼此唯一的对手劲敌。每当赵贞元做出一件大事,江南鹤便定要犯下一桩大案;每次江南鹤完成一番壮举,赵贞元就传出一阵作为。二人就这样你追我赶,谁也不肯落在对方身后,不知何时起竟成了武昌城江湖上并立的两大豪杰。
二十多年弹指一挥间,忽然有一天,赵贞元死了。
赵贞元死讯传来的那天,江南鹤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这武昌城的江湖顶峰上,从此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江南鹤低首叹息道。
有一天,江南鹤忽然想到——这二十多年来,赵贞元是如何过来的?
这个念头,渐渐缠绕在了他的心里,有时让他神游天外,有时让他夜不能寐。终有一夜,他独自离开了江门旧宅,潜入了千总府。
枯枝落叶,满目狼藉。
他点燃一盏油灯,在千总府里一间房一间房的走进去,走了一夜,走遍了千总府的每一个角落。他看到,浮华落尽,散作红尘。
那天清晨时,他回到江门,却看到了早已等在门外的江南虎。
从那天起,他夜不能寐时,便会趁夜闯到千总府去。有时在千总府中四处闲逛,有时寻一个僻静厢房睡下,有一次他竟寻到了兵器架上的一双铁拐,拂去了这兵器上的灰尘,在千总府里挥舞了整整一夜。
可惜,赵贞元,二十年后我没能跟你再打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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