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城外,吕家村。”
“你是谁?”
“我叫吕良,是个书生。”
“你救了我?”江月容问着,有些不安地紧了紧身上的衣物。
“我遇上你倒在竹林外。”吕良羞涩地低下了头,神情有些紧张,脸颊上泛着微微的红晕“是母亲为你上的药,她老人家先休息去了,我在这里守着,怕你醒来……会害怕……”
“你可知我是谁?”江月容打断了吕良,“你可知道,我是不能轻易救的。”
后半句,江月容说得轻了些,怕吓着眼前这少年。
吕良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安,但随即被他用笑容掩盖了过去。
“怪我鲁莽,还没问姑娘姓名,家住何方。不知姑娘可否告知,我好去寻你家人来接你……”
“别去!”江月容感到自己的语气重了,急忙把这两个字吞回去,用更轻的语气接着说道,“别去,我……我是偷跑出来的。”
江月容撒了谎。
江门刺客有个规矩,不能对外人露相。若被外人看到真容,为了保证身份不外泄,就必须杀掉这个人。江月容不知道这书生看到了什么,若他看到过自己拿着刀,或者他看到了自己与楚云飞的厮杀,江月容就必须杀了他。即使江月容不动手,只要江月容在此的消息传了出去,江门也一定会派人到此灭口以保万全。可这书生何罪之有,江月容岂忍牵连于他。
除此之外,不知为何,江月容内心里偏不愿让这书生知道她是个刺客。她总觉得,这个身份一旦暴露了,这书生的眼神会变——可她喜欢这书生看自己的眼神。
“我叫阿月,是个……丫鬟……”
于是,江月容开始编起了谎话。她说自己从小被卖到一户人家做丫鬟,早已不记得父母的样子。她说自己终日被大小姐欺负,受不了委屈,偷跑出来。她说她被大户人家的家丁追捕,情急之下逃出城外,失足受了伤。她说了很久,有时前言不搭后语,有时说出的话圆不上来,她便装作头晕,定定神,重讲一遍。她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吕良的脸色。她感到自己好像从没一次说过这么多话,可在吕良的面前她却并不觉得累。她只希望,吕良能听信她这一套鬼话,不做半点怀疑。吕良哪怕微微颔首,都能让她心里漾起一番涟漪。
吕良默默听着,脸上微微笑着,有时附和两句,时机总是恰好,语气一贯柔和。他也许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在撒谎,也许不知。他能看出女子的伤决不是枯木利石所能造成的,但他不想点破,怕点破了,这姑娘便不再对自己说话了。
他们就这样说了整整一夜,越说越不想停,越说越停不下来。一个虚假的故事,在江月容的编造和吕良的附和下,变得越来越丰富,越来越真实。讲到苦楚处,江月容竟真的为这个不存在的丫鬟心痛起来,似乎她真的变成了丫鬟阿月。
讲到四更天时,江月容突然想:若自己真的是这个叫阿月的丫鬟,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