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了两日,才来到蜀道间。
幸得不是夏日,不然蝉声聒噪,山林间弥漫着湿热之气,让人着实乏闷。
“到哪里了?”代阿娇问向马夫。
“五小姐,再行一段路就到白龙寺了。”
白龙寺?听说那是皇家参与修葺的寺观,若是能上一炷香便好了,只可惜她们赶路要紧。
代阿娇撩开帘子,打量四周,满山葱茏绿意,更有峡谷山涧。果不其然,除开官道之外,所有的小路都险峻难登。
静心庵在月亮山山下,沿着官道走,要走十几日,若是抄了近道,只走五日即可。
代阿娇倒是不清楚这里的环境,只听着马夫的安排。
看得出他们想走近道,好早些完成任务回锦城,代阿娇便道:
“你们要是熟悉路,就走小路吧。”
冬日里,寒风萧瑟,马儿稍微走多了路程,就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五小姐,下来歇歇脚吧!”
马夫牵着马到一旁歇息,代阿娇同梧桐则在马车上安静的坐着。
“大哥说,月亮山附近一带的风景,美不胜收。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看。”代阿娇笑道。
世间惊心动魄的美景,多是世人罕至的地方。
只是蜀中是唐门的地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放过自己。不过既然云公都帮她说了话,他们应该不会造次。
哎,此时此刻,即使身处美景之中,代阿娇心情也十分复杂。
突然,四周马蹄声起。
马夫惊慌失色,牵着马边跑边大声道:“土匪来了。”
话音刚落,十几个人骑着马大笑着出现在附近。
“哟~这马车里肯定藏着美娇娘,掳一个给大伙儿乐乐!”
代阿娇心一惊,撩开帘子,只听“唰”的一声,一根利箭刺穿了马夫的胸膛。
箭近在咫尺,沾满血,传来令人呕吐的血腥味儿。
代阿娇手脚一软,朝后跌落在马车里。
周围护送的人被土匪杀了个七七八八,马又受了惊,长嘶一声,马车不停晃动,仿佛下一刻便要散架。
代阿娇赶紧拿过马夫的鞭子,试图赶车。
可是马根本不听代阿娇的使唤,疯了一般向前冲。
忽然,马脚被击中,整匹马都倒下去,而代阿娇整个人则是飞了出去,头猛地撞到树干上,嗡嗡的迷糊,又剧疼。
掉下来后,代阿娇几乎站不住,看着追上来的土匪,拔腿就跑。
天色渐暗,代阿娇喉咙不停咳出一股子腥甜味儿。
跌跌撞撞地来到陡坡上,代阿娇顿住脚步,见身后的土匪刀影挥来,一时躲避不及,脚下生滑,竟然直直地滚了下去。
途中,脑袋、身体被撞了数次,早已不是疼痛可以言喻。
“砰”的一声,头撞到石头,代阿娇大脑一片空白,不禁昏睡过去。
醒来时,筋疲力尽。
抬头,代阿娇眼前漆黑一片,想起自己是在山林里,不免害怕起来。
“施主终于醒了。”耳边响起浑厚的声音。
施主?这么近,难不成是鬼魅?
“谁在说话?”代阿娇疑惑地望向四周,可依旧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代阿娇手腕冰凉。
那人说:“施主,你失明了。”
失…失明?
代阿娇害怕的缩着身子,仿佛不相信那人说的一切。
“你离我远点!”代阿娇连忙摸索着身边的东西,看有没有能够防身的。
“老衲乃白龙寺住持一觉大师。”
这时,一声钟响,代阿娇才静下来。这悠远钟声,确实是寺里才有。
“是有人将受伤的你送到了这里。”
代阿娇连忙合十,相信这人的话,急道:“大师,我眼睛真的看不见了,我真的瞎了!”
代阿娇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到哪里去,可就是紧张忐忑害怕。
“施主先不必忧虑,若是施主相信老衲,老衲倒可以试试。”
“相信,相信,大师,你可得救救我。”
这人声音浑厚磁性,身上有种让人信服安心的感觉。
“药草要备一日,施主稍安勿躁,就在此歇下吧!”
代阿娇点点头,连声道谢,又想到梧桐,连忙问道:“大师,跟我一同来的还有我的朋友梧桐,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施主莫急,若是有了施主朋友消息,一定会通知施主。”
代阿娇哦了声,赶紧取下手上的珠串,恭敬虔诚地递上去。
“多谢大师了。”
大师没有回答,周围也十分安静,代阿娇思考一下便道:“这是我大哥用玉石托人所做,大师大恩大德,代阿娇无以为报,还请大师笑纳。”
还是没有收到回答,代阿娇举着有些累,便小心地问道:“大师?”
看来大师已经走了。
黑夜里,代阿娇睁着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不禁有种无力的感觉。
代阿娇掉下山坡,被人救了,然后送上了白龙寺。
谁救了她?定是山里的农夫。
代阿娇这么丑,也不知道那群土匪图什么。
再说,白龙寺是皇家之地,那群土匪竟胆大包天,在天子脚下作恶。
她从马车上掉落时,梧桐还在马车里,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时,传来开门的声音,代阿娇仔细听着,发现有两种脚步声。
耳边传来大师的声音。
“这位施主失明了,就拜托你好好照顾她,你刚来寺里,有什么不便的,就跟老衲讲。”
代阿娇眨着眼睛,接过碗,咕噜咕噜的喝着。
这药真苦。
“谢谢你啊,小师傅。”代阿娇抬头笑道。
见他不说话,代阿娇以为唐突了,便解释道:“方才我听见大师说你刚来寺里,所以年纪肯定不大。”
小师傅并不说话,端着碗又走了出去。
代阿娇坐在床上,开始失神,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经过三日,代阿娇总算适应了黑暗。自己能下床,能如厕。
前三日喝着药草味浓厚的药汤,代阿娇想吐的心都有了,太苦了,整的代阿娇周围都是药草味,脑袋也晕晕乎乎。
第五日总算不喝药了,但眼睛上要敷着一层草药。
大师为代阿娇缠着纱布,代阿娇暗叹大师真是得道高僧,善于救人和渡人。
“大师,你说人活着是为了受苦吗?如果不是,为什么我要受这么多的苦呢?还是说,年纪小就应该多受点苦,长大以后就不会受了呢?”
代阿娇叹了一口气,细数这些年来,自己倍感难过的事情。
“施主,人生其实就是苦中作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