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芷允多想可以就这么安静地抱着他,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可是若是明知不可能,却又何苦去惹他动心,何苦去让他与自己背负一样的苦楚。
这般想着,左芷允咬咬牙,伸手,一把扣上颜书畴的腰封,用力扯开。
衣衫微敞,颜书畴停下动作,一把扣住了她的双手,眼眸还是炽热的,看向满面泪痕还未来得及干的左芷允。
“缥缈,现在不行,等回京,回京我就去向圣上求娶你,等明媒正娶洞房花烛那一日,我自会要了你。”颜书畴眼眸微红,努力克制着这股陌生的冲动,捏着她微凉的手,轻声说道。
他从不是一个轻易许诺之人,既然说出口了,他自然会拼尽一切去做。
只是她毕竟是西戎公主,若是求娶不成,他也不能此刻毁了她的清白,害了她一世。
颜书畴眼中的情意还未散去,浓如稠雾,只一眼,就乱了左芷允才狠下来的心。
他的话语,每一个字,每一个音,都惹她沉沦,引着她想要不管不顾,只想留在他身边。
但是到底,她不敢。
左玄捏住了她的软肋,她的母亲,还有弟弟,皆尚在西戎,她自己可以不管不顾,可是他们呢?
左玄是西戎王最看好的儿子,日后自是要继承王位的,如果自己这一次坏了他的计划,以他的性子,会不会对付母亲和弟弟?
左芷允想着,狠狠心,看向颜书畴,冷笑出声。
“求娶?”左芷允抬头,紧紧盯着颜书畴,“中郎将不过是侯府嫡子,可我是西戎第一公主,是父王最疼爱的公主,你觉得我可能会下嫁一个凤启的中郎将吗?就算是要和亲,至少也该是凤启皇家血统吧,中郎将未免自视太高了些。”
左芷允说着,轻轻挣开了被他攥着的手,轻嗤着转身,眼泪再次决堤。
她不敢去看颜书畴听完她这一番话之后地反应,她怕自己的心不够狠,会在看到他眼中的失望和恼意的那一刻,心如刀绞,会在看到他眼中的痛苦的那一刻想要去开口哄他,甚至怕他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时,自己的眼泪会不争气地在他面前决堤,惹他生疑。
左芷允背过身之后,等了好一会,可是身后的颜书畴去全无反应。
眼泪流过脸庞渗入脖颈,消失在衣物之中,不见踪迹。
左芷允等了许久,预想中颜书畴会有的反应却全都没有出现。
他很安静,安静地近乎没有反应,安静到左芷允心中发慌,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已经转身离去了。
最终还是她熬不住,慌忙擦了眼泪转身看过去,却见他依旧站在原地,眼中的情雾散了,只是一脸悲悯地看着自己。
左芷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那个眼神,最直接的感觉就是悲悯,充满同情,不搀半点怨恨,他这样的眼神再次刺痛了左芷允。
“中郎将为何还在此地,请吧。”左芷允的双手在袖中暗暗攥紧,隐忍着,看向颜书畴出声道。
“缥缈,”颜书畴缓缓上前,伸手,帮着她拭掉脸上未擦干净的泪水,“你若是当真这般想的,又为何哭成这样?我在侯府长大,人心浮沉我见的多了,你当真以为你这般说两句我就会信了?”
颜书畴的靠近让左芷允立刻就乱了方寸,眼眶再次酸涩难忍,几乎要再度掉下泪来。
“中郎将,你,你将手拿开,你这般不尊重我,就不怕我唤人来?”颜书畴的反应超出了左芷允的一切预想,让她一时之间手忙脚乱起来。
“唤人来?”颜书畴苦涩地笑了笑,“缥缈,方才可是你先吻的我,这会又要唤人来,所谓何事?”
颜书畴说着,突然伸手,两只手扣上她的手腕,将她狠狠拉近自己,“你到底怎么了?为何要说这番违心的话,信不过我吗?”
“我……我方才不过是,不过是为了报复你上一次……”
左芷允还在慌乱地想要解释着什么,却见他突然靠近自己,唇瓣紧挨着自己的耳廓,出声道,“缥缈,你很不会撒谎,你自己不知吗?这样牵强的理由,你自己信吗?”
他的声音清淡中带着一丝温润,低低的,钻进耳膜,钻入心中,让她整个人都随着这一番话语微微颤着,贝齿咬伤唇瓣,丝丝血液钻入口腔之中,带起阵阵腥味,却依旧抵不住他带来的那种感觉。
她不该去招惹他的,他那般优秀,年少挂帅,英勇无敌,她又怎么能指望撩拨了他以后三言两语便能重新将他赶回去呢?
是她太自私了,她无法把控自己的未来,所以只想着将这一段路上的记忆加深,只期盼着日后绝望不得生之时,能靠着这一路上的回忆活下去,却没想会把他牵扯进这个漩涡,与她一同不得好过。
“颜书畴……”左芷允抬头,看向他。
颜书畴微微挑眉,目光沉沉,等着她再说出什么理由来。
他虽不信她说的那些,可是有一点她说的却是对的,自己说到底不过就是个侯府世子,而她,西戎第一公主,就算西戎甘心继续臣服于凤启之下做为臣邦,但是西戎的第一公主也绝不会嫁给一个侯府世子。
即使知道这番话不是出自她的心,却是无可抗拒的事实。
就算和亲,她要嫁的,也该是皇室血脉,不该是他。
可是已经动了的心,如何压制住,他该如何做?
逾越礼法不顾君臣之事他做不出来,放下她,他也做不到。
“颜书畴,我喜欢你,可是你我皆知我们二人断无可能,你也做不出来那种事情,所以,我们之间就止步于此吧,及时停下,总好过有一日一起泥足深陷。”
左芷允看着颜书畴,认真说道。
既然那些狠话假话他不会信,那不如便说些真的。
礼教,是他这样的人逾越不了的鸿沟,是划在他们之间的天堑。
“中郎将,是缥缈不好,缥缈不该先动情的,但是现在收心尚且来得及,现在收心,总好过有一日中郎将知我嫁作他人妇之时肝肠寸断要来得好,你说是吗?”
左芷允说着,故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一介女流尚且拿得起放得下,中郎将该不至于不如我吧。”
明知道她的这番话都是故意所言,可是颜书畴到底还是没有出言反驳,只是伸手,系好了腰封,整了整衣袍。
左芷允看着他的动作,咬着唇瓣的贝齿微微用力,克制那种汹涌的心痛。
“公主所言极是,公主能放得下,臣,自然也能做到,公主身体欠和,臣这就去寻了医师前来相看,告退。”
颜书畴说完,轻甩衣袍,转身,跨步而出。
一颗心从未有过的烦乱,即使当时面对尸山血海都不曾这般心慌失措过,这会却心乱如麻。
快步走回自己屋内,颜书畴深吸了口气,目光沉似千钧。
西戎不同于其他番邦,西戎如今是凤启最大的威胁,若是没有西戎王首肯,就算景德帝也断然不会同意把左芷允嫁入侯门,而这一次,他是迎使,左玄也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就算景德帝有意成全,却也全无可能了。
等着他们的好像就只剩下了认命。
“中郎将。”门口传来声音,颜书畴才缓了缓心神,出声道,“进。”
一个侍卫快步走了进来,跪在颜书畴面前,“中郎将,您让属下盯着那巴旱,果然发现了异样,这是他方才放出去的信鸽身上所获。”
颜书畴强行压下心中的燥郁,接过了那信卷。
‘不日抵达,疫症之策已败,尽快筹备。’
颜书畴看着那信卷,眸中神色复杂。
这华京城中果然遍布西戎奸细。
“信鸽呢?”
“被臣补货,未敢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