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拿着信笺的手微微颤着,不可思议地看着此刻站在自己面前不紧不慢地说着话的颜卿霜。
“霜姐儿,我并不知道这封书信你究竟是如何来的,但是这绝对不是出自我这里,侯门之内,栽赃陷害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霜姐儿总不能得了这么一封不知真伪的书信便这般来势汹汹地质问于我吧?”
孙氏说话间,佯装镇静,将那书信往身旁的桌案上轻轻一丢,好似浑不在意的样子。
“婶婶说笑了,”颜卿霜看着孙氏这一出,倒也不恼,而是上前,轻轻捡起了那信笺,“我若是当真是来问罪的,就该带着祖母一起来了,婶婶又何必如此。”
孙氏听着颜卿霜的话,心口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又惊觉过于明显了,便按捺住了,没有动作。
“今日霜儿既然愿意把这封信交还到婶婶手中,自然是想着一起先把府里那个暗害婶婶,挑拨大房和三房关系的恶人抓住,只是如今看看婶婶的意思,是不愿意跟霜儿合作了,那便罢了,婶婶就权当霜儿不曾来过,这书信,霜儿还是交给祖母定夺吧,若是婶婶不曾做过,自然也是不惧的。”
颜卿霜说着,作势便要离开。
孙氏听着她要把那书信拿给容氏看,急的一下子就从榻上站了起来。
颜卿霜背对着孙氏,听着身后的动静,嘴角一勾,脚下却并没有放慢半拍。
“霜姐儿。”孙氏的声音颤了颤,原以为自己起身了她多少会停留的,如今看着她这般决绝的样子,孙氏只能出声唤道。
那书信确实是她亲手写就的那封,自己写的,她哪里会认不出来,虽不知怎么会落入到颜卿霜的手中去,但是有一点她知道的很清楚,那就是这封书信绝对不能落到容氏的手中。
容氏对于她那个嫡长孙那是真心实意地疼爱的,颜书畴被送去乡下的那几日,她是生生老了好几岁,整个人都跟着憔悴了许多,后来听闻颜书畴痊愈得以回京更是嘱咐了一家上下跟着她去青龙寺还愿,这般的在意,若是被她知道自己竟对颜书畴起过杀心,那么这侯府自己便是怎么也待不下去的了。
就算颜承昊不休了自己,那么容氏也被逼着他休了自己的。
“婶婶还有什么事吗?”颜卿霜浅笑着回头,看向孙氏,故作惊诧问道。
“霜姐儿既然快人快语,婶婶也没必要掖着,婶婶确实起过贪念,贪恋这侯府,妄想我的珏哥儿能取而代之,如今想来确实荒谬,只是婶婶一开始并不曾想要畴哥儿性命,畴哥儿这个孩子平日里温躬有礼,见着我也总是那么一副谦和的模样,我打心底里是喜欢的,若不是那日霓裳从中蛊惑,我迷了心智……”孙氏说着,浓重地叹了口气,“不过这些如今看来也只是狡辩罢了,写了便是写了,好在畴哥儿无事,否则,我便是凶手。”
孙氏说着,看着颜卿霜,狠狠心,一咬牙,竟是跪了下来,“婶婶感念霜姐儿恩德,不曾将那书信交于母亲,否则,我只怕是免不了被休回家了,若是到了那一步,我也是活不成了的。”
颜卿霜见状,急忙伸手将孙氏扶了起来,“婶婶,珏哥儿与大哥哥一向交好,若是他知道您为了这些暗害他的大哥哥,你觉得他当真能心安地坐上这世子之位吗?婶婶好糊涂。”
孙氏急忙点头,“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孙氏说着,一把抓住了颜卿霜的手,“婶婶保证,日后再不会犯如此糊涂,霜姐儿也对我下过毒,替畴哥儿报了仇了,那么如今,这书信,可能还给婶婶了?”
孙氏说话间,有些心虚地看着颜卿霜,并不指望她能一下子就答应。
这书信毕竟牵扯甚大,自己这般讨要,也确实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但是孙氏没想到的是,她才说完,颜卿霜竟然就当着她的面,将那书信给撕了。
“婶婶,本就是一家人,霜儿又不是什么奸险小人,今日来,是有些话想寻婶婶说清楚,而不是来威胁您的,这书信,既然婶婶已经知晓,那便没有留着的必要了,只一桩,霜儿希望婶婶千万相信霜儿,给您投毒之人绝非霜儿,若是霜儿所为,霜儿定会认下,但是就是因为不是霜儿,所以这件事情才格外蹊跷,婶婶不得不防。”
颜卿霜说着,正了神色,“不瞒婶婶说,您中毒事件一出,满府上下怀疑霜儿的不在少数,霜儿为了自证清白,便让鸢落在您这世安苑外守了几日,没成想……”
颜卿霜看着孙氏,将这几日霓裳与鬼面见面,以及霓裳亲手溺毙飞羽,还有昨日那鬼面发现了鸢落等事全部和盘托出。
“婶婶若是信我,今日我走了之后,在霓裳面前千万不要露出破绽,还有切记,一定要加派人手看顾凝姐儿,莫让他们的了手。”
“你说什么?”孙氏听的颜卿霜的这一番,只觉得格外心惊,“霓裳她,她跟了我这许多年,竟一直是旁人安插过来的?她,她还亲手害了飞羽?”
孙氏惊得手中的帕子掉了地,如何都不敢相信。
自己身边竟然养了一条毒蛇,而她浑然不知。
孙氏听着颜卿霜的这番话,虽然没有全信,但是也信了个七七八八了。
怪不得那封书信会落入到颜卿霜的手中,只怕这霓裳压根就没给自己递送出去,她是故意哄着自己写了这封书信,为的就是好送去给颜卿霜,再给自己投毒,让大房和三房斗个你死我活!
若不是颜卿霜心细,这计谋只怕是要成了。
孙氏想着,心中越发惊讶,颤巍巍地蹲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帕子,又寻着那桌案上早已凉透了的茶喝了一大口。
凉茶沁入肺腑,那不安感才稍稍消散了些。
“霜姐儿放心,我会查探清楚的。”孙氏说话间,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样子。
颜卿霜见状,知道自己今日的目的达成了,将手中那封信的碎屑放到孙氏手中,“婶婶肯信我,霜儿自然也信您,只希望我们能携手,尽快将那背后的魑魅魍魉一网打尽。”
孙氏看着颜卿霜,点了点头,回身将那书信的碎屑丢入碳炉之中,不留痕迹。
“那霜儿便不叨扰了,婶婶好生歇着。”颜卿霜说话间,便向外走去。
“霜姐儿慢走,”孙氏拔高了嗓音,“霓裳,送客。”
门外霓裳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急忙应着,打开了门,将颜卿霜她们送了出去,狐疑地看着颜卿霜她们走远之后,霓裳这才快步走回到了房中,看着孙氏,“夫人,她们这是来做什么的,竟把奴婢等人都赶了出去,她们没有欺负您吧?”
霓裳假意关心道。
孙氏听着她的话,抬眼瞧了一下霓裳,眼神微冷。
霓裳冷不丁对上孙氏的双眸,心中一寒,刚想说什么,却听孙氏说话了。
“她说她拿着了一封书信,书信是我送与我哥哥的,要我哥哥暗杀颜书畴的,”孙氏说话间,再次抬头看向霓裳,“那书信可是你亲手送到哥哥手中的?”
霓裳一听是这事,吓得急忙跪了下来,“那书信那般重要,奴婢不敢假手他人,是奴婢亲手送到辅国大将军府中的,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奴婢不知道这三姑娘是从哪里听来的,但是夫人,奴婢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三姑娘她这是离间之计啊。”
霓裳说的信誓旦旦,说话间涕泪横流,那模样倒是情真意切。
“好了,你也不必如此,我也就是随口一问,我若是连你都不能信了,我还能信谁?”孙氏说的随意,“那霜姐儿也确实奇怪,这么过来跟我说了一通,可是当我问她讨要书信之时,却又说那书信重要,不便交还于我,当时我便生了疑心,觉得她是在诓骗套我的话,果不其然……”
孙氏说着,轻轻捏了捏眉心,“我这一日不死,她便不安生啊。”
“可不是,当日不过是因着两株花树起了争端,她竟这般不依不饶,夫人,您说我们是不是也该寻些法子报复回去才是?”
孙氏依旧懒懒地撑着头,捏着眉心,“你有法子?”
“奴婢倒是有一个法子,”霓裳说着,站起身,凑到孙氏身边,轻声说道。
孙氏听完霓裳的话,轻笑了出来,“倒是不错,还算没白疼你,那你便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