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看着那一片殷红,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双手更是死死地扣住了蓝衫的肩膀,“我问你话呢,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策哥儿的?”
蓝衫看着张氏,费力地点了点头。
张氏一双眼睛早已变得赤红,猛地看向了身侧的洛梅。
洛梅被张氏这样的眼神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急急地跪了下来。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请医师来,如果这个孩子保不住,我要你们都陪葬。”
整个倾云苑顿时慌作了一团,原先还在撵人的几个丫鬟此刻都小心翼翼地扶着蓝衫往里面走去,另外几个丫鬟也急急地跑出去请医师了。
张氏则一直守在蓝衫身侧。
她的策哥儿中了那种毒物,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后了,那么蓝衫肚子里的就有可能是策哥儿唯一的后人了,不行,她必须要保住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个孩子。
张氏想着,一把攥紧了蓝衫的手,“蓝衫,你如果保住了这个孩子,我保你们母子一世无忧,你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听到了吗?”
蓝衫此刻已经痛得几乎没了意识,隐约间好似听到张氏说的话,想要点头,想要答应,可是浑身上下却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来。
倒是洛梅在一旁听到张氏的这些话语,整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蓝衫安然地生下这个孩子,如果蓝衫得了势,自己刚刚那么对她,那自己以后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
洛梅想着趁着张氏不留意,转身出了倾云苑,快步向着春晖堂走去。
她知道,容氏是整个侯府最看中最在意侯府声誉的,为了侯府的名誉,她可以将自己的两个孙儿一起送到乡下去自生自灭,那她又岂能容得下蓝衫的存在?
如果被容氏得知了,就算蓝衫侥幸保住了孩子,容氏也绝对不会容许她继续留在这侯府里的。
洛梅想着,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一些。
到了春晖堂外,把倾云苑此刻的场景跟信嬷嬷交代过后,信嬷嬷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进去回禀了容氏。
那日张氏连夜回宁德候府的事情容氏并不知晓,她只以为张氏是因为思儿成疾,言行无状才被颜承荀幽在了倾云苑不得出,所以对于张氏心里也是疼惜的,但是此刻听着信嬷嬷的话,脸上却有了些许的怒意。
“糊涂!这个张氏,如此不知道轻重,我们侯府百年清誉,深门之中,由上至下都规行矩步,策哥儿才十六就弄出个庶长子来,便是她这个生母没有做好,如今竟还敢留了那个孽种,我,我当初就不该允了她这个恩泽,让她把策哥儿养在身边的,如今养成这么个没了体统的样子。”
容氏说着,哪里还坐的住,直直就往外走去。
信嬷嬷急忙上前搀扶,而一旁的玉嬷嬷则赶紧取了厚实的袍子帮着容氏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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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氏到倾云苑的时候,医师刚在给蓝衫诊脉。
“医师,我求您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求您,不管您用多名贵的药材,一定要帮忙保住这个孩子。”
因为洛梅的授意,所以并没有人去通传张氏容氏的到来,因此容氏才迈进屋子,就听到张氏的这番话,当下便气狠了。
“张姨娘,什么丫鬟这般金贵,要你一个姨娘连夜请了医师来医治?”容氏冷声说着,掀开隔绝内外间的那厚重的帘子。
外面清冷的风随着容氏一起涌进内间,张氏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急忙快步迎了上来,“老,老夫人,您,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若是再不来,可不就由得你坏了我们府上的规矩了?”容氏说话间,缓步走向蓝衫躺着的软榻,“我知道你一向心善,见不得丫鬟受罪,可是这丫鬟私通府里的下人,还怀了孩子,这就是你管教不严,这样的丫头,你不尽早发卖了出去,竟还留在自己屋子里给她医治,这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可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了,这侯府百年清誉,可不能因为一时心软,毁在了这么一个贱婢身上。”
容氏看着张氏,一字一顿,说的狠绝。
张氏不傻,自然明白容氏的意思,也知道容氏是绝对不会容许她这般胡来的。
她懂,若是以前,若是颜书策还好好的时候,就算是她,也绝对不会留着蓝衫来毁了策哥儿的名声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蓝衫肚子里的孩子成了她最大的希望了,她实在是狠不下这个心来。
张氏想了想,忍着泪,对着容氏跪了下来,“老夫人,妾身知道妾身不该心慈手软,可是这个丫鬟跟着妾身时日长了,妾身实在不忍心看着她白白送了性命,求您,求您就让妾身给她医治吧,等保住了性命,妾身立刻就将她发卖了出去,绝不迟疑。”
张氏话音刚落,那边的医师却是叹了口气,“老朽无能,这丫鬟被人肚子上狠踹了一脚,这孩子没能保住,她自身也是气血两亏,需得好生调养了,日后也只怕是……可怜了。”
张氏听着那医师的话,整个人瞬间就瘫软了下来。
容氏看着她这个样子,眉头蹙得越发紧了,对着信嬷嬷使了个眼色,信嬷嬷立刻上前,一把将张氏从地上拽了起来,压低声音道,“姨娘,您还有盈姐儿,请您万事多替盈姐儿想想。”
张氏听着信嬷嬷的话,脸色煞白,她知道,这是容氏在警醒她。
勉强站稳了身子,送走了医师之后,容氏又安排人连夜将蓝衫送出府去了。
孩子已然没了,张氏自然也不在乎蓝衫的死活了,只是这样的得而复失让她更加痛苦了,一整晚噩梦连连,梦中只见颜书策浑身是血,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来与她话别,让她骤然惊醒,便再也无法入眠,一整夜呢喃着‘策哥儿’,第二日,张姨娘疯了的闲话便自倾云苑传出,在整个侯府中散播开来。
侯府花园内,两个洒扫的丫鬟两个脑袋凑到一起,窃声私语道,“你听说没有,倾云苑那位疯了。”
“听说了,听说昨儿个一晚上那位就一直在喊着什么孩子,孩子的,估计是二少爷生病对她打击太大了,原本还觉着那位是个厉害的主,只没想到竟然这样就疯了。”
“这个可能就叫报应吧,听说之前还装病用巫蛊术想害三姑娘来着,三姑娘这么良善的人她都要下手,如今可好,真是报应不爽。”
“嘘……”另一个丫鬟有些急了,“你可仔细些,这样的话语可不能乱说,若是被主子们听到了,不止你没命,我都要受你牵连。”
“你也太小心些了,这会子这里哪会有主子,”那丫鬟说话间下意识抬头四下看去,这一抬头瞬间便吓得丢了手中的水壶,猛地跪了下来。
另一个丫鬟见状也抬头看去,然后也吓得乖乖地跪了下来。
当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
“怎么,一个个敢说不敢认?”颜卿雅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出声道。
“二姑娘,奴婢有罪,奴婢不该议论主子,奴婢有罪,二姑娘,求您饶了奴婢,饶了奴婢吧。”
那丫鬟说着,就对着自己狠狠地扇起了巴掌。
另一个见状,也跟着扇了起来。
“好了,我又没说什么,瞧你们怕的,一个姨娘,充其量也算不上是主子,所以你们何时闲话主子了?”
两个丫鬟一听,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得对着颜卿雅又是狠狠磕头,“多谢二姑娘,多谢二姑娘。”
颜卿雅看着她们这个样子,笑着俯下身子,“今日这事情,原本就可大可小,若是你们能为我所用,不止不用去死,而且能过的跟这府里的三等丫鬟一般,你们觉得……”
颜卿雅话音未落,两个丫头便又急急地磕头,“能为二姑娘所用是奴婢们的福气。”
颜卿雅这才满意地直起身子,优雅地走到了一旁,挽月则上前,仔细叮嘱了一番之后,这才随着颜卿雅一起离开。
“姑娘,您当真信得过那两个丫鬟吗?若她们怕事做坏了事情,这可如何是好?”
“她们私下议论主子,这可是可以被打杀的罪名,这样的事情拿捏在我手中,她们总不敢随意地出卖了我,至于让她们办的事情,本来就是障眼法,我根本没指望她们能办好,只不过是想给她颜卿霜寻些晦气罢了,她事情越多,就越不会提防我们,”
颜卿雅说着,狠狠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要怪只怪她实在碍眼,祖父在时曾提过她与宸亲王是有婚约,虽然知晓这件事情的并不多,可是大伯父可是一门心思想让她嫁过去的,若是等到她及笄,只怕就晚了,如今只有她名声坏了,才能让她彻底没了嫁过去的机会。”
颜卿雅说着,看向挽月,“如今三房那的心思只怕也活络着呢,我记得孙氏那原有两株紫曦花树,因着花香过于馥郁,后又据医典说此花香不宜多闻,她才将这花树移栽到了旁处去了,”颜卿雅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小锭裸银,“去三房那找个妥帖的人,不经意跟孙氏提个一嘴这紫曦花树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