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钱波第一个射出直袭敌首的箭矢,纪泽一声“杀胡”报喝,闪出藏身草垛,扬手便射出一箭。与之同时,道路两边,草垛中、秸捆后、沟渠下,立即冒出七八十条身影,愤怒的射出羽箭,怒吼着抛出投枪,更有三根绊马索,在敌队的前、中、后三处突兀绷起。顿时,原本隳嚣而驰的胡骑队伍,伴着羽箭破空声,投枪呼啸声,以及震天喊杀声,陷入一场突如其来的伏杀。
幽冷的箭头,闪着仇恨的寒光,划过漆黑的夜,没入具具身躯,飙起血花朵朵。粗实的绳索,带着迸发的尘土,竖就报复的墙,遏阻骑队前驰,绊倒奔马匹匹。狂暴的投枪,响着摄魂的呼啸,犹如死神的吻,扑进胡骑队伍,夺去狗命条条。尤其是投枪,此番多已配上昨晚缴获的铁质枪头,兼有胡骑逆向奔骑的冲力加成,简直无坚不摧,无物不穿,甚至不乏血串葫芦,一枪两命,其效果之惊悚,令始作俑者纪泽都不免头皮发麻!
伏袭来得如此突兀,如此暴烈。猝不及防的胡骑,纷纷中箭挨枪,惨呼摔落,鲜血迸溅,转眼伤亡过半,兼有战马濒死,惨嘶哀鸣。剩余胡骑顿时大乱,叽里呱啦的惊呼哀嚎此起彼伏。进入内地这些天,尽情的肆掠已让他们将汉人当做绵羊,忘记了祖先曾在汉人脚下颤栗的过往。如今骤入险地,命存一线,他们终于回想起了,怕了,魂丢了,胆颤了,却太晚了。
垛场上,不待纪泽想清今次自己是高喊“跟我杀”带头冲锋,还是吆喝“给我杀”磨蹭指挥,完成第一波远程袭击的军卒们,尤其是百姓出身的本地新兵,已经怒吼着奔往包围圈中的胡骑。便是女卫什与后勤什那些纪泽眼中的鸡肋,竟也发起飙来。满腔怒火的他们,此刻胸膛似将爆裂一般,只想为亲人报仇,哪会向纪某人那样珍惜生命。如此场景,直羞得纪泽面色发红,忙抓起刀盾,边跟上边大声提醒:“注意配合!组阵厮杀!”
胡骑毕竟颇具战斗经验,当纪泽一方发动冲锋的时候,他们已经反映过来。前路被栽倒的马匹阻挡,转身回逃更来不及,纵有两个侥幸脱出包围的,也在钱波等箭手的照顾下一命呜呼,故而,一阵叽里呱啦声中,他们纷纷下马,并立即向中央集中,那里正是他们的百夫长,族内第一勇士兼族长图布齐。
可是,道南的垛场,乃至道北临时伪装的秸捆,距离道路不过十余丈,打个哈欠的时间就够冲到了,而下了马的胡骑则战力大减,比起溃兵步卒也强不到哪。稍慢点的胡骑随即被愤怒人群给轮死,箭雨投枪下侥幸苟活下来的近二十胡人,最终聚在一处的只剩下了十二三人,且已被团团围住。
这时,胡人中央,一身铁甲的图布齐,突然用汉语咆哮道:“纪虎,你这卑鄙小人,身为军候,难道只敢偷袭围攻吗?可敢像勇士一样,出来与我图布齐一战,可别叫人瞧不起呀!”虽然语调有些怪异,但图布齐的汉语还真就流利清晰,看来以往没少祸害汉家百姓。
纪泽顿时一脑门黑线,可谓又怒又惊又气。你图布齐诱骗梅家村人放下武器后大肆屠杀,那时怎不见你玩什么勇士对决,如今陷入重围,却想与人兑将,能别这般无耻吗?惊的是这图布齐手握根大号狼牙棒,黝黑的尖刺发出暗红的光泽,一副很强很暴力的样子,他心中还真发虚。
至于生气,那是对手下这帮夯货的。他纪某人目前只想做个智将,好吧,是贪生怕死,可你们又何必集中目光眼巴巴的看向纪某?这等优势下,有必要敌人吼一嗓子,就非让睿智的军候大人亲自去单挑冒险,从而鼓舞你们那本就爆棚到没边的士气吗?
“就是他,就是这个杂碎率人屠的我梅家村,烧成灰我也认得!相亲们,杀啊!”就在纪某人为难之时,一个极度凄厉,极度悲愤,极度怨恨,乃至有些歇斯底里的女声,在围攻军卒中想起,听得人不寒而栗。纪泽听清出声的正是梅倩,却不知她对这个图布齐何以仇恨如斯,一脑子不良思想的他,旋即若有所悟。
梅倩的厉喝像是丢入汽油桶的火星,顿时点爆了梅家村军卒,他们再也没空理会什么英雄对决,怒吼着就扑向敌阵,却是解了纪泽的围。而对面的图布齐,倒也算个人物,见激将未果,自知今日恐难幸免,干脆怒吼一声,率众向纪泽方向杀来。并非他认得纪泽,更非换了套马甲的纪某人神采风流,鹤立鸡群,谁叫方才那么多目光都瞅向他纪某人呢?
“咔!”“砰!”“咔!”“砰!”只见图布齐狼牙棒左右横扫,折断两杆长枪之余,还轮飞了扑向他的两名梅家村军卒。舔了口溅落嘴边的鲜血,收回犹挂着布条和血肉的狼牙棒,图布齐张开血盆大口,冲不远处的纪泽狰狞一笑,继续前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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