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开头难,头开事不难。剥下军候的内衬长裤,纪泽瞥眼自身上下,不光裤子,本就老旧的皮甲也在方才避箭奔逃中变了条条装,反观明显死于腹部中箭、失血过多的军候,一身配备除了腹部一处穿孔,倒皆颇为完好,至少比纪泽身上的要强上百倍。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解下这军候的优质锁甲,继而是头盔、腰带等等。管中窥豹,后世人力争进取,抑或说贪得无厌的德性,在纪某人身上可见一斑。
昏暗之中,旁观纪泽的作为,孙鹏嘴巴动了动,并未出声,心中却已给纪泽下了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评语。纪泽并未注意到孙鹏的异样,带着穿越者的轻狂,他此刻只想令自身更加周正,不曾深想这是在冒充上官,是在挑战规则;他更没意识到,出头的椽子先烂,尤其还是在逃亡途中。
作为取其衣甲的回报,纪泽就近寻了处洼地,将军候尸体草草掩埋,继而背上得自军候的物件,与孙鹏接着西行。行了一段,终于遇上一条溪流,其中还有大至斤重的野鱼,估计敌兵不会追来,二人便找了处被风遮光之所,在此露营休息。
升火烧水,叉鱼洗漱,洗衣烘烤,二人相互协作,一番忙碌,总算收拾停当,坐倒篝火之旁。令孙鹏惊讶的是,用头盔烧开的第一锅水,纪泽并未用来饮用或是煮鱼,而是将一些洗净的布条丢入其中熬煮。
见孙鹏疑惑,纪泽笑着解释道:“先处理一下伤口才好。”
这下孙鹏更疑惑了,他不解的问道:“方才路上,你我二人不是已经抹上金疮药,并仔细包扎了吗?”
纪泽一呆,随即想起这时医疗水准的落后,便仔细解释道:“之前忙着逃命,没有条件,不曾清洗伤口,包扎的布条也不清洁,容易引发细菌感染...”
纪泽源自后世的详细解释,令孙鹏更加迷糊了,不过听起来的确高大上,挺有道理的样子。孙鹏不由羡慕道:“子兴兄弟所言,在下闻所未闻,定是得自高人传授了,令人艳羡啊。”
纪泽一怔,暗责自己吹嘘得过了,卖弄翘尾巴的老毛病要不得,穿越的秘密可不能因此败露,混成小白鼠就惨了。他脑中高速转动,旋即笑应道:“介成兄所言正是,我小时曾偶然帮过一名游方道人,从而侥幸被其收为记名弟子,他老人家倒是教过我一些日子,适才所言便是由此而来。哎,只可惜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此后我却再也不曾见过他老人家。”
言谈间,纪泽已用净水清洗完自己左臂箭伤,重新上了金疮药,并用煮沸烘干的布条将之包扎好。见此,孙鹏尽管半信半疑,倒觉这样没坏处,也就在纪泽协助之下,将自身伤口重新处理了一遍。
包扎完毕,纪泽换上洗净烘干的军候衣甲,顿令孙鹏眼前一亮,朗声赞道:“子兴兄弟好风采,好一个青年军候,雄姿英发啊!有此品相,怎缺佳人相伴,何愁子嗣不兴呀?”
纪某人是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铺的主,闻言自然欣喜,立马神清气爽,顾盼自雄。可不待他补充两句感言,他与孙鹏二人,腹中同时传出阵阵雷鸣,相视一笑,二人皆将目光转向可怜的野鱼。
烤鱼,煮鱼汤,虽无调料,依旧香味十足。然而,就在二人汤足鱼饱之际,远远的,山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兽吼,竟似虎啸。相互的吹捧卡于喉间,惬意的笑容僵在脸上,二人彼此对望,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忧惧与警惕。
可惜,没有最背,只有更背,或因这里的鱼汤太香了,就在二人沉默警惕良久,心中上千遍祈祷老虎去别处吃别人的时候,蓦然听到逐渐逼近的草叶碰撞之声。二人如惊弓之鸟般一跃而起,惶然操起兵器,瞪大眼睛望向声音来处,不得不迎接这位不请自来的兽中之王。
一阵狂风过处,遥见树丛背后闪出一只吊睛白额的斑斓巨虎。那巨虎双目腥红,身形健硕,比纪泽前生见过的东北虎要大上一截,看体重只怕有四五百斤。或是发现猎物已有警觉,它也不再玩甚潜行,索性咆哮一声,山林震动,直往二人奔来,好一个嚣张霸道的出场。
“嗖!”纪泽岂容畜牲猖狂,他手持一石硬弓,扬手就是一箭。弓如霹雳弦惊,箭似流星飞逝,然后,巨虎狂飙如故,箭矢不知所踪。天可怜见,纪泽可以发誓,他刚才绝未心慌意乱,而是仔细瞄准后才发箭的。他纪某人虽然贪生怕死,但事情临头,却也够狠呀,可这箭咋就歪得离谱呢?
憋屈归憋屈,趁着还有点距离,纪泽再度搭上一支箭矢,不及仔细瞄准,便随手射出。“嗷”,巨虎一声惨叫,鲜血迸溅,这一箭竟正中其左眼。击中目标,这下纪泽反倒离乱了,用心瞄准不中,随手一射反中,记忆里纪虎颇擅射术,难道这一箭中的靠的是这具躯体的条件反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