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实在觉得太委屈那我就补偿补偿你……回去了就和我去约会吧?”
“……不要。”
玛门被这两人丢在身后,忙不迭地跟上来。
可他和这两个变态不一样,没装可以在无重力系统下可以正常走路的东西,每走一步都是艰难的,完全不习惯空间站比地球小些的重力。
他对着赫麦尔的背景再次大喊:“老板,我要报销工伤!”
这次救下来的平民大约十多人。
由于等待地球的救援还有一段时间,三人还是往救援舱的方向走去,打算安抚安抚这群遭遇了无妄之灾的群众。
穿过空间站内部巨型停机坪遍地的飞船残骸,空间站那种荒凉又破败的场景让L仿佛产生了错觉,只觉这个世界仿佛早已毁灭,茫茫宇宙之间都只有自己和身边这个人。
临时救援舱白色的椭圆形舱门缓缓升起来,露出难民们灰尘仆仆,还残留着恐惧的脸。
门口一个母亲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持一颗红色的眼珠形的石头祈祷着。
“圣主保佑!感谢你们拯救了我们。”
本来蜂拥而上的难民们的眼神落到L的身上,只见她还没来得及变出仿生皮肤的黑色体表,突然就沉默了。
一个四十岁左右,带着胡子的男人对着她的方向吐了口唾沫,连声感谢也没说,转身就离开。
虽然大部分人也都还是拥簇着救了他们性命的新十字军长官,但其中好几个人都刻意走开,或者背过了身不去看她。
“那是个赛博格……”
人群里传来小声的嘀咕。
那可是个抢走他们工作的,非我族类的,该死的赛博格啊。
即使这个赛博格救了他们的性命,即使这个赛博格是新十字军的军官……即使这个赛博格曾经也是个天真无邪的人类少女……这也改变不了她还是个赛博格的事实。
在第三次工业革命后期,人工智能的发展孕育了硅基生命“义人”和大量的拥有比人类本身肢体优化不少的“半义人”赛博格。随着这些不会犯人工错误的新型生命涌入市场,只会做重复性工作的人类反而沦为了人力市场的低端。
贫穷如附骨之蛆,吸干了一代又一代曾经可以靠着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的普通民众,也像是内壁泥泞,怎么努力也无法攀登而上的泥沼——
这样的宿命让平民常常会歧视“抢饭碗”的其他新型人类。而这种对于赛博格和义人刻在骨髓里的仇视,源于利益分割的根本矛盾,即使在媒体大量的宣传“种族平等”“博爱兼容”也也存在着,只不过是从表面上明晃晃的歧视,转移到了暗潮涌动而已。
赫麦尔侧着身,帮她挡住了不少仇视的目光。身边的少女微微低下头去,明明她才是最应该被簇拥着的人,此刻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脸涨得通红。
他身形高大,逆着光站在那里,颇有震慑力,让刚才对着她吐口水的暴民们无从下手。他宽大的手握着她的肩膀,像是在告诉她,有他的保护,她可以放心。
“这是L,”赫麦尔俯视着避难舱里的人,“她不仅是新十字军军官,也是在下麾下的七君主之一,还是一个赛博格……一个救了你们所有人性命的赛博格。”
海盗来劫掠的时候,你们的神没有救你们。
周围的人被黑暗的宇宙吞噬的时候,你们的神没有救你们。
魔女救了你们。
“艾丝蒂,可以取消能力了。”
陆对着艾丝蒂说道。
对于佐川一政这种值得杀的人,他要让他有最完整的死亡体验——而被艾丝蒂控制的提线木偶是不会有清醒的认知和感官的。
「虚空之境」。
陆的面前展开一个两三米高的黑色入口,其中是光都无法逃逸的黑暗。
带着白色面具的十三到这里就不能插手了,静静伫立在三层民房的顶部旁观。
风吹起银发少年的袍子,露出他袍襟之下的……人字拖,毛乎乎的腿,以及大裤衩子。
陆本来还想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荆轲刺秦王的豪情的,一看十三这个不着调的打扮,突然就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这家伙估计还等着自己完工了就回去看动漫打游戏呢。
马克西·达利的大脑昏昏沉沉,刚刚颅内仿佛像是充满了某种粉红色迷雾,只有一个方向闪烁着银白色极为耀眼的光。
在那片迷雾里,他唯一能听见的声音就是:
来找我啊。
而这片雾突然散开了。
他看见灿烂的秋日阳光,照在街边的法国梧桐树上。四周摩肩接踵的人群都有着迷茫的神情,似乎做了场令他们遗忘了时间和自我的梦。
被人群包围的强烈不适感让他胃里开始反酸,手臂上连片的鸡皮疙瘩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我刚刚在做什么呢?马克西努力回忆着。
啊对了,我在想着艾丝蒂是不是收到了我的信。
而就在恢复意识后的0.8秒内,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奇异的影像。
一个黑洞从他眼前凭空出现,裹挟着强烈的拉扯力让他往黑洞的中心而去。不过零点几秒的时间,巨大的拉力就让马克西的头部和躯干产生了诡异至极的形变,整个人仿佛连皮带骨都被拉长了似的。
在这个极小的开口背后的通道里,时间的流速减慢了。
马克西的声带在被拉长到不能使用前最后发出了几个勉强成句的音符。
“发生什么了?”
他惊恐的质问也随着这其中伸出的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止住了。
最好的杀人方式,就是死不见尸。
陆边这么想着,边把面前已经被拉长的马克西拖进了自己的「境」。
马克西·达利其貌不扬,加上刻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周围的行人都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也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陆拖进了「境」——除此之外,陆为了防止有人的眼睛可能捕捉到这场猎杀的残影,还特意嘱咐了十九,请他事后帮自己给这群人催眠抹去记忆。
自己的身体突然发生了极为恐怖的形变,紧接着就进入了一个黑暗的空间,这让马克西·达利陷入了慌乱至极的情绪中。虽然在自己的血肉之躯被完全破坏之前就进入了这个空间,骨骼,血管和皮肤被强行拉长的剧痛紧接而至,他无声地惨叫着,仿佛受到了古代五马分尸的酷刑。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
如果马克西早已变形的眼球有夜视能力,或许他还可以看到一个带着死亡医生面具的人靠近,听到这人用低沉的声音,取笑般重复他的问题。
“发生了什么?”
死亡医生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一米九的大个子,浑身钢筋似的肌肉,瞬间将马克西苟延残喘的胸腔和肺部踩成了扁平的。
“我来给你送礼物了,阴沟里的老鼠。”
陆挪动脚尖再踩了几下,仿佛自己脚下踩的并不是什么人体,边踩边碾着,像是在踩灭还没熄灭的烟头。
马克西本以为自己已经在忍受世间最恐怖的疼痛,可胸口剧烈的疼痛还是让他意识到这世界上竟然有比痛还痛的感受———而在那之上的是,他无处可逃,连辩解和询问的权利都没有,就经历着完全失去对自己的肢体的控制的绝望。
他被剧烈的疼痛断了求生的意志,甚至很想恳求对方给自己一个痛快,但在说出口之前对方就踩到自己的胸口了。
血液像是被撞坏的消防栓一样喷射出来。
在马克西咽气前最后一秒,他变形的耳蜗里仿佛听见对方对自己说——只是他已经在剧痛和恐惧中神智混乱了,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临死前脑内的幻觉,还是对方
“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我送给你,宿命的‘死亡’。”
黑暗中带着死亡医生面具的少年用残忍又冷漠的语气宣判着马克西的宿命,就像是上古时代需要人牲祭祀的强大神明。
随着马克西的死亡,黑暗的空间像是有生命似的律动着,仿佛在「境」里的死亡可以直接转化成某种神秘的力量,由面具的位置灌注到陆的身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