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笑携着季牧的呈书回到云都,此间所述立时得到青云医馆的重视,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州府和各大郡府。
按照这个“篱松灰伪造可食”的路子,事情便有了新的方向,将问题锁定在了货源上。但接下来,云贺商道遭了殃,云州州府与贺州州府合力排查,从这一批货的来路、运输的商家、近日云州篱松的出货、七星斑鱼在云州的铺货,桩桩件件查得细致。
只是这事情越查便牵连的越广,鱼从沧州来,沧州到贺州是一批人,贺州到云州又是一批人,云州发往九郡又是另一批人。还有那篱松,到底是一月前还是一年前从云州运出?运到了贺州还是沧州?
但此事对云贺商道的影响肉眼可见,沧澜二州的鱼受到官府的大量限制,七星斑鱼直接被禁止,其他品类也都遭遇重重严查。云贺商道本就是一环扣一环,况且沧州商人凌驾贺商不是一天两天,最大头的鱼品运输减半,就得在别的生意上多给我担待!
贺商也不舒服,事情出在你们云州,现在却把我们贺商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就因为一条破鱼,害的我们贺商背锅,事情岂能这般轻易!
云州人就更不爽了,他娘的你们都是沧澜世界的人,你们那鱼带毒自己没点数?现在连累了陶公,我云商支柱要是倒了,以后老死也别往来!
针尖对麦芒,谁谁都有理,最可怜的就是那些云州贺州的布商了,这州合商号的陶聚源才组立没多久,眼下云贺商道都要黄了。面对两边剑拔弩张,真是想和稀泥都没水。
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人们开始“追往溯夕”。
突然在想,为何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为何?为何!
还不是那个季牧!
三百多人又没一个死的,就是傻了一些人而已,该赔偿就赔偿,最多也就是掉了个陶然庄。
但小子一捅咕,直接开始查商道了!
就算陶公与你有师恩,你护归护,现在搞得大家都走不了货,陶公还认你这个半吊子弟子?
但一个个似乎都忘了从前说过什么。
出事的那天,云都商界有句话传得响亮,张星斗有一子一女还有一养子,这边捣毁陶然庄,那边大兴云季合,连这样难听恶毒无下限的话都说了。
而就在季牧呈书青云医馆之后,云都商人几乎欢呼,颂扬季牧终究是心眷陶公之人。有此确凿之物,得以把祸转移到货源上,一个个对沧商贺商咬牙切齿,扬言小鬼走不过三步堂!
可现在呢?
他们又巴不得沧商贺商呈来一书,把这一切的乱荡归结到一个叫季牧的头上。
人言可畏,但更可畏的人心。
季牧一个人坐在屋里,静静盯着眼前桌面,从前所做之事他无有一丝后悔。不做是错,被人捅脊骨,做了也是错,被人刮耳目。
现在的情势,不是自己想多想少,而是因为——
大西原已经很大、云季合可能更大。
终有一天,自己会被无数人盯着并放大,只是这一天来的比预想要早罢了。既走这条路,季牧已经做好了很多准备,但这一刻,他当真有些难以排解。
季牧本以为,一杆子打下去,能打到什么就是什么。但无数的人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大力但叠加着源源不断的小力,一点点把这根杆子扭曲,恨不得告诉世人,扭曲之后才是他季牧真正的面孔。
“不做,那般看我,做了,这般看我。”季牧不断摇头,但此时的他除了摇头也只能摇头。
“哥哥!”
一声清亮的声音扎入季牧的耳朵,鼻子一酸,季牧差点就掉下泪来,“老爹,你怎么把小妍也带来了?”
季连山嗔道:“你小子不是天天说要让妍儿出来多看看吗!”
“可她还小。”
“她都七岁了,你七岁的时候都是西部最牛的小羊倌了。”
季牧眼绽泪花,“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