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香笑的谦虚:“郡主谬赞了,暖香不过是班门弄斧。”
她回过头看,言景行和六皇子还有秦家一众儿郎都在一起,或谈笑,或畅饮。六皇子一表人才,秦家儿郎也是个个出色,但言景行却是极为出众的那种。尽管他并没有坐在中央,也没有高谈阔论,只是安安静静的靠窗坐着。但他的个人风格太强烈,气质独特,青松负雪明月出海,在人群中分外打眼。
碧绿帐幔在周围飘摇,寒梅怒放,他探出身来,折下一支红梅,赏玩一番,沿着复道冉冉往醉月楼行来。纵然依旧神态冷淡,但显然心情不错,一双眼睛好比初冬刚攀上雪原的太阳,过于细密的睫毛便是射出的光芒。寒冬红梅抢眼,人倒似比梅花更抢眼。暖香几乎在一瞬间听到身边女孩子的抽气声,大约都恨不得变成了那支梅花被他握在手里。宁和郡主在一瞬间抿紧了唇,那骤然拉紧的下颌线甚至毁掉了她原本完美的笑容,紧接着她又恢复了从容的仪态。
暖香也站了起来,遥遥微笑。
大家的视线都落在言景行身上,心中揣测他便是要献花也定然会是宁和郡主,毕竟她身份高贵人又美又有才气,在上京名媛中最最出色,但不可否认,心中都存了那万万分之一的侥幸,希望他那红梅花送给了自己-----那真是想一想都能幸福的晕过去的事情。
宁和郡主恰好处在亭子中央,言景行迎面走过来,恰像是走向她一样。言景行果然在她面前停下,淡淡微笑,大家都在遗憾中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然而,却仅仅是微笑而已。言景行轻巧转身,走到暖香面前:“好久不见。”
暖玉雕琢一只手,递了那艳红的梅花过去。“谢谢。”暖香伸出两只手抱过去,笑出六颗小白牙:“你看,我牙都长齐了。”
众人一时错愕,什么时候俩人这么熟了?紧接着想起言景行把她一路从金陵带回来的传言,心中都有些诡异念头:怎么这山丫这等好运,怎么那个人偏偏不是自己?
言景行果然倾身来看,笑道:“还好。”
------都说了是夸你老婆不是金殿对策,什么叫“还好”?
宁和郡主的笑容几经变形终于又挂到了脸上,她端了沏的刚刚好的茶过来:“世子尝尝?我的功夫可有精进?”
言景行笑道:“抱歉,我不饮茶。”
这个怪癖,宁和郡主听说过。但她偏是个不信邪的人。多少人以喝她的茶为荣耀,怎么能容忍有人拒绝?
“茶香宁静可以致远,茶人淡泊可以明志。”
“可惜在下跻身荣华,从不淡泊。”
宁和郡主再接再厉:“雪乳清神,人间至雅。”
“那更可惜,我是俗世之中大俗之人。”言景行轻笑直言。
众人观他俩交锋,一时不知道该支持哪个好,既觉得宁和郡主这么好的人不该让她没面子,但若言景行真为她破例,那心中也是不忿的。
“圣人有云,己之所欲必施与人。”
------可惜这个圣人混的很惨,“惶惶如丧家之犬”死后才被供奉。言景行一丝不耐隐藏的很好:“郡主风雅高士,缘何今日必至我于水厄?”
在场众人一听,又笑出来,便是有不懂的,听身边人一解释,就也笑了。《世说》记载“晋,司徒王蒙好饮茶,人至,辄命饮之,士大夫皆患之。每欲候蒙,必云,今日有水厄。”暖香附耳大姐明月:“这是个典故。强迫不爱喝茶的人喝茶就叫水厄。”
明月惊讶的瞪大眼睛:“这样啊,我只知道水厄原本就是溺死鬼的意思,却原来逼人喝茶和溺水一样可怕。”
她的声音本不大,但大家都看这俩人交锋,场地内安安静静,话一出,众人还是无可避免的大笑出来。明月暗悔失言,只红涨了脸,希望美好的宁和郡主不要在意她。宁和郡主出没各色场合,久经历练,今日这遭遇还是第一次。言景行递了这个台阶,若她还是不下,那就只能自己尴尬去了。众女一往都唯宁和郡主马首是瞻,但心中未必真的服她。今日看她受挫,心中除了同情,未免还多丝幸灾乐祸。
宁和郡主倒也机灵,眼见如此,好胜心一收,陪着大家一起,勉强笑了笑:“今日我倒差点成了水里索命小鬼儿了。”
大家也凑趣儿,一统说笑叉了过去。言景行径自对暖香道:“六殿下在下面等着呢,快来。”说罢转身离开,不在这里多呆。暖香抱着花紧走几步,跟上。众女望着两人的背影一时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