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紧跟着一连串的亲朋往来,女孩子们都兴头头的装扮起来,争奇斗艳,争取给来往贵妇留个好印象。新崛起的忠勇伯府比不上其他人家树大根深枝繁叶茂,更是要积极热络的走动。尤其明月,她已及笄,到了说亲的年纪,而明玉也不算小了。暖香知道言景行早晚是她的,所以并不热衷这样的活动,一门心思在家里陪伴老太太,或者写字或者念佛经给老人听。
女孩子声音清越,吐字准确,又沉得住气,老人十分满意,冥冥中觉得这孙女就是儿子特意送来陪伴她的,是以更加看中暖香。眼瞧到暖香写字,便笑赞道:“丫头长的俊,这字也长的俊。哪个时候学的?”
老人也是乡村出身,清楚知道庄稼人正常生活什么样,笔墨和识文断字的人一样都是奢侈品。暖香想了一想,笑道:“这原是回来的路上,言家哥哥教我的。”
“言世子?”老人似乎有些印象,抚掌笑道:“可不就是长的顶顶好看的那个孩子?我见过他,像从梨花树上落下来的一样。”
暖香忍笑:“花瓣子才从花树上落下来呢。”
老人笑道:“那你今儿就别在家呆着了,我也不用时时陪着。你今日跟太太一起出门吧。”
暖香刚要拒绝,老太太便道:“今日是辅国公府老公爷的寿诞,太太要带了一帮孩子去看,你一个人留着岂不寂寞?小孩子家还是得多出门转转,总拘着不好。”
暖香的眼睛立即亮了。辅国公府,这地儿她一定要去。如今的辅国公夫人就是言景行的姑母,宁远侯爷言如海的亲妹妹,言如梦。姑丈做寿,那言景行定然要去的。随便一算,她也有几个月没见到他了,不晓得他有没有再长高一点,最近在做些什么。
坦白的讲,齐明珠固然鼻子长得不大乐观,但在齐家女儿中算得上美貌。明月温柔沉默,让人一望而生亲近之意------这是优点,但也间接的说明她姿色中等,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不大愿意和长得比自己漂亮太多的人一起出现。明玉乃是妾出,出生在齐二叔西北戍边的时候,当时有女的已是幸运,对长相就不要要求太高了。明娟太小,不足看。
齐明珠长相确实富态,端庄中带点甜净,是受欢迎的那种脸型。她上面穿着玫瑰紫状缎折枝金莲长袄,领口袖边是一团风毛,下着雪荷色四角撒花银鼠小裙,一顶大红猩猩面玉里披风裹上去,金项圈小金花一戴,还真是十分不错。
她环顾一圈,自我感觉良好,有种庸人存在就是为了衬托本姑娘貌美如花的自豪感。但这种自豪感在面对暖香的时候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毁灭-----实在说不出那瘦豆芽一样的丫头有什么好的,大家都说了小女孩要像她这样圆润才中看,可那野丫头偏偏就会像磁针石一般吸住众人的视线。幸而暖香不大出门,算她上道!
然后这会儿一转脸,齐明珠的笑容戛然而止,暖香赫然站在月洞门那里,衬着雕花宝瓶框子,仿佛一幅精裱的画。那手筒子,小斗篷,随行的糖儿,显然是要出门的样子。
“你这是?”齐明珠瞪大了眼睛。
暖香扫了她一眼,视线又掠过她头顶对大姐齐明月微笑:“去给辅国公夫人贺寿。”
“你不是不出门的吗?”
“谁说的?是我安心针织闭门练字让你有了什么误会,还是我悬心祖母不愿废离给了你这个错觉?”暖香径直走了过去,挽住了大姐的手。早先在慈恩堂一番相处,暖香发现这大姐倒是个心肠不错的实诚人,照顾老太太尽心尽力不说,还主动睡在茜罗橱外面。万一老太太叫人,她就轻手轻脚的下去,把暖香按倒让她继续睡。
------再比如现在,明明自己到了年龄,该急着被人相看,但妹妹们一闹要去玩,她也欣然应许,并无一丝不悦,还主动承担起照顾幼小的责任。她帮暖香把袄领子立起,斗篷束的更紧一点:
“当心喝风,回来要咳嗽。”
“老太太那里有川贝枇杷膏,明娟妹妹也在吃蜜糖蒸梨膏。我若是真咳嗽了就去讨点过来。”暖香笑出一口小白牙。没错,她的小豁口牙终于长齐了,今天要去笑给言景行看。
“傻孩子,药能随便吃的?再甜也不是糖果呀。”明月的手被暖香扯着塞进了皮筒子,你左手我右手,连在一起,好一幅姐妹情深。齐明珠撇了撇嘴回身去找她娘。这种廉价的情义,她才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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