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五六年前,他被送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我听说他是因为出任务受伤了。双腿骨折、脾脏受损,脑震荡……而最严重的,还是他胸口的伤,几乎只差一毫米就刺到了心脏,但也没有好到那里去,刀口就在血管上,所以他失血过多,那时候几乎已经快不行了。”
“他是被直升飞机送来的,就直接停在楼顶,然后下来做手术,在他送来之前,我们院里内外科,麻醉,急诊的专家全都等在了手术室里,一秒钟都没有敢耽误,几个手术同时做,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咱们院里的那么多专家一起出动了,他们每个人都被下了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救活他。”
“手术前后做了十二个小时,他光是胸口的伤就缝了三十多针,等手术做完,所有人都累的瘫在了地上……也勉强救回了他的一条命。”
“他从手术室出来,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签了保密条令,不能够将他在这里住院的消息透露出去,一个字都不准吐露。”
“因为大脑缺氧严重,他大概躺了快两年吧才终于有了意识,他醒来之前,我们差点都认为他要成为植物人了,当时神经外科的主任说,就算他醒来,也有一定的可能性会变成……痴呆。不过他醒来之后,并没有出现太严重的并发症,只不过他光是双腿的复健就做了大半年,还有其他的愈合,他也是大概半年前多才出院的。”
“我会负责给他换药,还有帮助他复健,我经常都在想,如果换做是我,那么痛苦的治疗,我根本都坚持不下去的。”
断断续续,两个小护士说了很久,等她们说完以后,才敢再去看严熹微。
然后她们就看到,严熹微眼里滚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水,她的表情既痛苦又难过,看起来好像承受了让她极为悲伤的事情。
严熹微死死的用指甲抠着墙壁,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去。
她有些艰难的问:“你们说的人,是现在病房里面的人?没错吧?”
“是啊,是叶少校嘛……”
严熹微再也无法站立了,她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整个人如同坠入了深渊般,仿佛四周布满了荆棘,在她的心口上猛烈的穿刺,夺走她的呼吸。
她捂着脸,无声的呜咽,那样悲戚的声音,让两个小护士都吓到了。
她们赶忙安慰她,但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们如果知道,这么多年,严熹微从来都不知道叶予臣受的这些痛苦,大概也就明白她这个时候为什么会这样的难过了。
严熹微浑身都在颤抖,根本无法舒缓自己的情绪。
她哭的太痛苦了。
后悔、自责、心疼……那么多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严熹微再也无法遏制,彻底的发泄了出来。
宿禾意和顾漠到的时候,就看见严熹微蹲在病房门口无声哭泣。
两个小护士手足无措,很是为难。
宿禾意眉头一皱:“怎么了?”
“这位小姐现在很难过,可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安慰她……”
宿禾意赶紧跑过去,将严熹微扶了起来:“你怎么了?”
哭的太久了,严熹微差点不能呼吸。
她抽噎着说:“禾意,我好坏啊,我怎么能误会他呢,你说我为什么会误会他呢?!”
“什么误会?”
“他不来找我不是因为他厌倦我了,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来找我啊!”严熹微几乎已经声嘶力竭,她只是想一想叶予臣曾经生死未卜的状况,便觉得心口一阵阵的疼痛。
那是她最爱的人,可是她根本不相信他,也没有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他艰难做复健的时候,她在什么地方?他难受痛苦的时候,她又在什么地方?
她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陪着他,可她食言了,根本就没有做到!
严熹微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也恨不得揍自己一顿,可无论如何,叶予臣曾经遭遇过的,都没有办法挽回了。
“你先冷静一点,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严熹微哭了很久之后,才终于稍微平复了心情。
顾漠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宿禾意。
叶予臣最危险的那次任务里,他为了救战友,被俘虏了。
在这段期间,他所受的折磨,足够让一个普通人死去活来很多回。
等他坚持到被救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那么一口气而已。
很多人都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毅力让他坚持到了救援,并且有着那样强烈的求生欲望。
所幸他捡回了一条命,只是这个过程,太过于艰辛,
他花了五年的时间,才让自己恢复了健康,并且成为了一个正常的人。
他处在昏迷状态,自然也没有办法去找严熹微,他甚至都不知道严熹微离开了。
等他醒来,才得知了严熹微离开的事实,而那个时候的他,根本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恢复如初。
他忍耐着治愈的痛苦和折磨,一直等到了恢复健康,才踏上了去寻找严熹微的路途。
如果叶予臣没有办法再成为一个健康的人,那他或许再也不会出现在严熹微的面前,任由她走的远一点,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知道这些事情以后,宿禾意的心情很沉重。
她即便只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也能够感觉到叶予臣所遭受的折磨有多让人崩溃。
“我听说,是叶予臣在被救回来的时候,告诉救他的人,在他治愈之前,绝对不能够将消息告诉严熹微。”
所以,叶家当年所作的事情,除了是为了保护叶予臣而瞒着他受重伤的消息,另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要彻底瞒住严熹微。
严熹微颤抖着声音问:“他送到医院来,是几月几号?”
小护士回忆一下,才想起来具体的日期。
严熹微差点又站不稳了,还是靠着宿禾意才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她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一切的一切都呼之欲出了,真相已经赤裸裸的摆在她面前,她不可能看不见。
严熹微也不会再自欺欺人,因为再也没有这个必要,她终于明白当年都发生了什么,也不需要叶予臣再向自己解释。
“他送来医院的时候是12号,可是我自以为撞见他出轨那天,是15号,除非他是神仙,有着几天之内将所有病症治好的本事,否则他怎么可能在重伤不醒的时候,还出现在训练基地里,在我面前同别的女人亲热?”
“我当时为什么就不能冲上去质问呢,我哪怕不要立即离开,上去问他要一个结果也好啊!那样我就能知道,我看到的一切,都是他的队友为了不让我知道他受伤,而故意演给我看的!”
“他们知道用那样的办法能够逼走我,所以才那么做了……他一定经常和他们聊起我,连带着他所有的战友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性格,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找出可以瞒过我的方法。”
那帮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对于人心的掌握,他们都极为娴熟。
了解严熹微是什么性子以后,便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去让她失望,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