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柠手上行着针,回道,“爸,我给我哥已经扎了一个疗程有余,后面不用每天扎都可以。今后按时服药,立秋后,天气转凉,腰部注意保暖,不要一热就往起来撩衣服露腰。用心治疗加保养,三个月后保准痊愈。”
“还有我妈的药,还能服用一个礼拜,等下周我回来顺带把药抓了,重新做。对了,还有那块四季豆,爸,哥,你们一定要上点心。”
提到地,张德胜脸色又恢复了冷漠,傲娇的没搭腔。
趴在炕头的张顺积极应声,“柠柠,你放心读书,地里的事,有我们呢,你给我教的那些步骤,我都记住了。不就放苗培土吗?简单。”
……
张柠准备回校的同时。
张玉莲正为了学费在家里苦苦哀求张德福和李秀英。
“爸妈,求求你们,再让我念一年。明年我就毕业了,等我毕业赚了钱,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还会好好帮持玉龙。”
李秀英被女儿磨的实在烦躁,耐着性子解释,“不是我们不给你,是家里实在没有钱,供不起你。”
“今天你说破天都没用,你别想再去学校混日子,给我在家好好干活,等有合适的人家,就把亲定了。”
张德福语气强势,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张玉莲眼睛哭的红红的,站在桌子旁边,因为张德福的话,绝望的身体一软,幸亏身后有桌子撑着,才不至于倒下去。
老太太看着孙女的样子,心里也挺难受,她叹了口气,柔声安慰她,“玉莲啊,算了吧,好不好?要不去镇上找个裁缝当学徒做衣服?不比念书强吗?”
张德福表示不同意,“妈,学啥裁缝?家里一大堆活,他们一开学都得我和秀英干,玉莲就留在家里帮着干活,别再瞎折腾了。”
张玉莲听着张德福让人无比心寒的话,眸底划过一抹冷意,她紧咬着嘴唇,整个人绝望的靠在桌沿上,心底难过又愤怒。
为什么老天会给她摊上这样的父母?
自己好吃懒做没本事,年纪轻轻就要靠她干活?
不,她不能认命!
如果这次辍学,她的一生,也许真就交代在了这个穷山沟里。
一旦不念书了,少不了说亲的媒人上门。
以她爹如此迫不及待的想拿彩礼的样子,必定会像买卖牛马一样,谁家给的彩礼高,就将她嫁给谁。
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无论如何,今天这个名,她必须的想办法报了。
只要去了学校,她才有机会接近郭亮。
张玉莲努力克制住心底的愤怒难过,迫使自己冷静。
她脑瓜子飞快运转着,想着让他们同意她上学的各种办法。
突然……
她想到了什么,暗淡绝望的眼眸顿时一亮。
对,郭亮!
她可以搬出郭亮!
一个赵大国家,她爸妈都巴巴的想把她嫁过去,若是听到更大的官……
打定了主意,她掩去面上的恨意,站直身子,看向坐在炕沿上的张德福和李秀英以及板凳上编草辫的老太太,“爸妈,奶奶,你们怎么不问问我,为何执意要念书?”
张德福轻扫了她一眼,不以为意的冷哼,“为什么?不就为了逃避劳动吗?就你那成绩,还真能给我考个大学不成?”
张玉莲抿了抿唇,说出了她刚才灵光一现想出的主意,“其实,我读这个书,真的不只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咱们全家人。”
“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今天你说破天都没用,除非你能给我说出钱来。”
这二丫头,在家里外面,都精的跟鬼一样,到处使坏忽悠人。以前忽悠张柠,后来又搅黄了张顺的亲事,搞得他们不但和大哥一家如今说话的情分都没有,村里人更是对他们指指点点,意见很大。
因此,张德福一看见这个二丫头,气就不打一处来。
张玉莲无视张德福轻蔑的眼神,横了把心,低着头,含羞带怯的将刚才想好的说辞给说了出来,“我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我和镇上领导家的公子在谈对象。我要是辍了学,人家肯定会跟我分手,以后我就嫁不了他了。你们也没办法跟镇领导当亲家,过好日子了。”
张玉莲此话一出,一家人皆是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张德福更是一副见鬼的表情,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你说啥?你这死丫头说啥?和镇领导的儿子谈对象?你是不是疯了?人家能看得上你?”
李秀英小眼睛一亮,伸手拉了把张德福,“掌柜的,你先别骂她,听她把话说完。”
张玉莲手指揪着衣角,低头羞涩的再次开口,“我……我说的是真话,他叫郭亮,跟我是同班同学。他说,等高中毕业,他就和他们家说我们的关系,把亲事定下来。”
“那镇领导的儿子以后是要上大学考取功名的,怎么会和一个农村丫头定亲?你骗鬼吧你!”自古以来,亲事讲究门当户对,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张德福坚决不信她的话!
张玉莲没想到她爹如此不好糊弄,愤愤的握紧了拳头,稳住心神继续胡诌,“他说,以后我要是考不上大学,就托他爸给我找份工作。要是考上了他们家有的是钱供我们,总之,你们要是现在让我辍学,一切都前功尽弃。”
抛出如此大的诱饵,她就不信她这贪财的爹妈不心动。
张德福:“既然这样,那你今年的学费,就让他帮你交了。”
李秀英在一旁连连附和,“对,你爹说的对!既然人家稀罕你,一学期的学费又没有多少钱,索性让他掏了,也好证明他的诚意。”
要是人家真给她交了学费,他们肯定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
“爸,妈,你们是不是糊涂?对方是镇领导家的儿子,他找对象他们家肯定是对女方各方面条件有要求的。郭亮喜欢我,可我们到底还是学生,现在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口花人家的钱,你让他们家怎么看我们?
咱们本来就是农民,如果这样做,亲事还没定下来,就得矮人一头,搞不好人家以为我是冲着他的钱去的,肯定会对我有意见的。”
一旁一直没开口的老太太,精明的眸子微眯着,听闻张玉莲的话,点了点头,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是这个理,两家成亲事,最忌讳的就是一开始就让人看清楚咱,吃住我们。就算是占便宜,也得等亲事彻底定下来,稳固以后,才能给我们谋福利。两个孩子刚处,就开口要钱,我看这亲事没成就把人给吓跑了。!”
张德福突然听闻这样的消息,虽然还没彻底相信,但若说不心动是假的。怎奈囊中实在羞涩,想在张玉莲身上赌一把,可他压根拿不出钱来。
“妈,那你说怎么办?我可拿不出钱给她交学费,玉龙和玉凤的学费加起来就得一百有余,还哪有钱供她?”
老太太坐在板凳上,想了想,出了个主意,“这样,玉龙和玉凤的学费,给李校长说说,先欠着,等秋收后再交。先把玉莲的给交了,左右就剩这一年,明年要是这门亲事真能成了,我们也算熬出头了。”
老太太说完,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张玉莲,“玉莲,你实话告诉我们,你没有骗人吧?你真和镇领导家的公子在处对象?”
本就心虚的张玉莲被老太太如炬的目光看的心里直发毛,她强稳住心神,迎上老太太的视线,“奶奶,是真的。”
老太太根本没那么好糊弄,“这事张柠知道吧?你们俩以前关系那么好,她应该知情,我再厚着脸皮去趟老大家,问问她。”
毕竟是大事,他们可不能听张玉莲这丫头的一面之词,万一她是编谎话骗人,岂不是白搭一年学费?
张玉莲一听老太太要去向张柠打听此事,顿时一阵惊慌失措。
老太太要是去问了张柠,肯定穿帮!
郭亮在学校那么大张旗鼓的寻找惊鸿一瞥的漂亮姑娘,张柠虽然不知道郭亮所找之人就是她本人,但这件事她至少是早就听闻过的。
要是以前,张柠为她马首是瞻,她可以提前给她递话,让她与自己一条心,共同欺骗老太太。
可现在……
那死丫头肯定巴不得遇到这种落井下石的机会,若是让她知晓她为了学费,撒了这么大的慌,不得笑话死她?
搞不好回校后,她还会在学校将此事散布开来,到时候这话被郭亮听到,对她的印象肯定大打折扣,更别提会喜欢上她。
她急忙阻止住老太太,一脸慌乱的解释,“奶奶,张柠她不知道!这种事我怎么敢让其他人知道呢?学校禁止学生谈对象。要是被老师知道了,会开除我们的,影响也不好,郭亮说,要我一定保密。”
张玉莲低着头,编的煞有其事。
张玉莲慌乱的模样,尽数落在张德福眼中,“老子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一遇到掏钱的事,张德福总会变的异常精明,对于张玉莲的话,他依旧半信半疑。
怎么瞧,都觉得人家镇领导家公子看上她的可能性很小。
他的女儿什么德性,他比任何人清楚,哪来的这逆天魅力?
那个叫什么郭亮的,眼光能这么差?
李秀英却是已经相信了张玉莲的话,毕竟,之前她可是极力想和赵保民撇清关系来着。若不是心里有人,怎会不把赵保民放在眼里?
“掌柜的,我觉得这事靠谱,怪不得这丫头不屑和赵保民在一起,感情是搭上了最大的靠山。这要是成了,咱以后的日子可真是扬眉吐气了,别说把赵大国放眼里,就是让你取代他,都有可能。”
和镇领导结亲,这个诱惑力实在太大,李秀英宁可信其有,在女儿身上赌一把。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张德福瞪了她一眼,“死婆娘,说啥话呢,也不怕被旁人听到!”虽然是骂李秀英的话,却丝毫听不出任何生气的意味。
李秀英沉浸在兴奋的情绪中,“听见怕啥的?赵大国当村主任还不是因为王菊琴有个好娘家,你看把他们两口子能的,在这个村里横行霸道,看着都让人来气。”
自从上次因为张玉莲的事,李秀英被王菊琴胖揍一顿后,她在心底,就给王菊琴记了一笔。一直找不到机会报仇。现在一听有和镇领导做亲家的机会,李秀英心里的欲望瞬间膨胀。
等她有扬眉吐气的那天,第一件事就是先好好修理一番王菊琴。
张德福本来没多想,被李秀英这么一提,心里也痒痒起来。
他和赵大国他们从小都是一起玩泥巴长大的,同样没啥文化,家境也差不多。
赵大国能当,或许,他也能胜任的呢。
就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
“妈,你看我这事……”
张德福有些吃不准,看向了一脸沉思的老太太。
老太太思量片刻,语气严肃,“老二,其他的事现在打算尚且太早,但是……”老太太小眼睛犀利的瞟向张玉莲,“二丫头,既然今天你都把话撂这了,我们就暂且相信你一回。你拿了玉龙和玉凤的学费,可别不干正事。这样,等开学了,找个时间带那小子来家里转转。”
张玉莲低头搪塞,“奶奶,我都说了,老师不让学生在校谈对象,得保密。”
“周末带同学来咱这山上转转,老师也管?”老太太神色探究的看向她。
张玉莲怕自己再推脱,肯定会穿帮,只能乖巧的点头应声,“我知道了,等开学吧。”
就这样,张玉莲说服了张德福,拿出了本来给张玉龙和张玉凤报名的钱,打算再给张玉莲一次机会。
然而,高中学费高,那俩孩子的加起来,还差点。
张德福数了数手上的一把零票,朝老太太开口,“钱不够,妈,你看你那还能不能拿出点来?还差二十来块。”
听闻又管她要钱,老太太眉头一皱,“我手里还哪有钱?你们给过我钱吗?动不动就开口要?春季挖的草药钱都给了玉莲,现在是兜比脸都干净。”
老太太六十多岁,身体还很硬朗,旧社会过来的人,都特能吃苦,挖草药编草辫,一刻都不闲着。一年四季多少都有点收入,可架不住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一堆人啃老。
老太太一通埋怨,张德福尴尬的撇了撇嘴,朝张玉莲沉声开口,“只有这么多,剩下的我实在拿不出来,你自己想办法吧,既然交了有钱人家的对象,多的不说,二十块总能帮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