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位市集虽不如东位市集的热闹,可天子脚下,云云众生盘绕,向往皇城生活的人们自然是不会少到哪去。
容天音的马车停在一家大药铺前,自从恢复面貌后,容天音受到的注视并不少,是以,她刚下马车就引来了旁人呆滞灼灼目光。
在百药堂的对面正是一家热热闹闹的凤悦楼,看着进进出出的文人雅士,还能在其中看到一些疑似官员的大人物蠹。
这是南位市集最热闹的位置,这片地,哪里不热闹,就属这里最让人流连忘返!
容天音并未接收这俱身体的记忆,对这间看着华丽又奢侈的凤悦楼一点熟悉感也没有髹。
但不可说,凤悦楼里里外外的华丽吸引了容天音的视线,在好奇之下她并没有多问一句,生长在京都的人竟然不知道凤悦楼是什么地方,那就真的值得怀疑了。
“今天的凤悦楼看着格外热闹呢,”像是随意的一句话,却是有意向霜雪和清苒打探情况。
虽然她并不喜热闹的地方,可是安静太久的人,有些时候也会被这样的热闹吸引,忍不住想要享受那种热闹的氛围。
果然是孤苦太久的原因吗?
“不过是艺妓馆,打着清馆的旗号,其实不过是清楼的做派。”清苒冷冷地一瞥,对这凤悦楼的姑娘很是不屑。
容天音眸光闪闪,饶有意味地瞅着凤悦楼三烫金大字,心里有了些了解。
见容天音如此神色,清苒心里一跳,赶紧黑着脸阻止道:“王妃,王爷出门前吩咐过,要将您安全送回府。如今皇城内不安全,王妃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快取完便回府,莫让王爷担忧。”
“没想到你还挺担心秦执的,莫不是真喜欢上了?嗯,也对,秦执长得这么俊,你喜欢他也是应当的。”
清苒脸孔倏地一红,马上结巴了起来,“王妃莫要胡说……奴婢并没有……”
“不管有没有,你心里清楚就是了,”容天音到是不介意,只是见她紧张成这样,就是不打自招了,还说不是喜欢。
霜雪淡淡地道:“清苒,主子岂是你能肖想的,在王妃面前且收敛着你思春的表情。”
“你……”清苒瞪着霜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管脸红肚子粗。
“哼,”霜雪冷冷地轻哼,像是嘲讽她般。
“进去吧,”容天音对这两丫头的争锋一点也没有阻止,古代没有娱乐的消遣,姑且就拿这两丫头斗嘴乐呵乐呵吧。
*
百药堂的掌柜哆嗦地看着容天音点出来的毒草药,一时间很为难。
“姑娘,这些药草独用已是剧毒,可若是真混在一块使用,那可是要了多少条人命啊。您要这么大的份量,实在是让百药堂为难啊。”
容天音奇怪地道:“我又不是不付钱,你这是不想卖药给我了?”
掌柜的道:“百药堂确实是卖药材,可是您这用量有点超出范围,还恕我们百药堂不能遵照。”
皇城之下,竟敢买下如此大量的毒草药,那不是害他们百药堂吗?
掌柜的就是怕容天音拿这些药去害人,到时候牵扯到百药堂可就不是小事那样的简单了。
奇了,竟然还有这样规矩。
容天音回头看霜雪,“这是什么规矩?买药还得适量买。”
霜雪也为难的解释道:“王妃,您要这么多草药是做什么?掌柜的说这些药量加起来可以毒死好几千人,这样的数量,皇城之下,百药堂自然是不敢轻易的给您的。”
容天音纳闷了,她不过买了一小车的药材,那车也没多大,至于吗?
“不卖也得卖,”容天音一拍桌案,气势汹汹地道。
“王妃,”清苒不得不暂且收了那混乱的想法,赶紧和霜雪站同一线。
容天音那惹事生非的性子又开始发作了,如若不及时阻止,那可是要出大事了。
“做什么?”容天音气恼地甩开靠近的两人,冲着掌柜的道:“不想死的,就给我装好车,不然让你这百药堂开不下去……”
掌柜的看着她身后站着的几个侍卫,再看看容天音这副样子,想必是皇城中有权有势的大小姐,一时间为难不已。
在这皇城脚下做了这么久生意了,一些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容天音是什么样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
“王妃!”
两人同时提了声,这一声出来,更将掌柜的一些猜测给证实了,王妃,那可是皇室内的人啊。
小小的掌柜得罪不起,只好向上头的请示了。
“您请稍候片刻,小的替您去问问,”掌柜抹汗连忙道。
容天音勾唇,果然,这百药堂有点不一样。容天音不耐地道:“赶紧去。”
她并不是真正的想要什么药材,只不过是想试试罢了。
掌柜一离开,霜雪和清苒都紧张了起来,真怕容天音在这里闹了起来。
容天音有多么能闹,早就在之前就听说过了不少,万不能大意了。
对方又是凤悦楼,他们看不起没错,可是进进出出这片地方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事儿闹大了,那可就有得丢脸了。
凤悦楼。
凤尾阁内,一道丽影立于半开的窗前,背对着门。
一道青影推门进来,冲着那丽影揖身道:“主子,是寿王府的王妃要买大量的毒草药,百药堂的掌柜正难决断,可否要卖?”
女子所望的方向,正是百药堂。
显然她将对面的情况收尽眼底,那纤细皓白的手轻轻一摆,自有一股凌霸之气散发。
“那便是容侯的大女儿容天音?”不等后身的青影回话,她又遂道:“近两日褚国祀神坛要开坛测天祸福了,那个人很快就会来到了吧。这个时候容天音突然来买下这么多毒药,也不知是真的因爱生恨,舍得对范祀司下手了?”
“听闻这个容天音对范峈十分痴情,成了亲后,半夜还偷摸进范府,脱了衣裳躺在范峈的榻上企图勾引,如今是皇城之下最下耻的荡妇。”青影说的话十分不给面子,用一本正经的脸说出这样的话,到是有几分滑稽。
只是不知当容天音听到这样的话,会不会呕血,那晚她明明衣衫整齐的进出范府,怎么到了这些人嘴里就成了脱光光躺床上伺候男人了?
“京中那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到是挺精彩,容侯那等高傲的人,竟也能容忍得下,到是令人意外。”女子淡淡地接着话,语气微转,“既然是寿王妃要的东西,我们百药堂尽管给便是。”
青影点头,领命离开。
容天音看着掌柜客客气气的替她装好车,点好草药的数量,然后客气的将她送出百药堂的大门,嘴角挂着的笑意愈发的深了。
站定在百药堂前,容天音身边的人愣了下,心一下子又紧绷了起来,王妃又想干什么?
百药堂的掌柜心也跟着一提,抹汗上前,“寿王妃可还有什么需要?”
“哦?原来你认识我啊!”容天音似笑非笑地看着掌柜的,嘴角勾得有点惊心动魄。
她本就有那种令人男人疯狂的本质,这一笑,生生将掌柜笑得一脸涨红,吱唔得说不完整话。
掌柜突然觉得那传闻中的寿王妃笑起来的样子,不单是勾人,还有点令人寒粟的高深莫测,仿佛这一笑间就已被对方计算在里边了。
掌柜的为自己这突然的想法抖了抖身子,肯定是错觉!
“百药堂果然是好药堂,希望下次本妃来的时候,掌柜的还能认得出来。莫要像今日这般让本妃好等,今日本妃的心情还算不错,就不追究了。”容天音一副宽宏大量道。
掌柜的赶紧顺着她的话点头,皇家的人,他们小老百姓得罪不起。
“那是自然,下次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差人前来,寿王妃金枝玉贵,怎敢劳烦寿王妃亲自前来。”
听着掌柜讨好的话,容天音脸上没啥变化。
只是容天音下一句话让掌柜的有点心惊,容天音像是无意的道了句话:“那夜宫中闻到的毒味,你这百药堂内看着似乎也有一些相似的,如若本妃能做出那种令人浑身酥软的药来,用在让本妃看不顺眼的人身上,还不是得束手就擒任本妃摆布,掌柜的,你说是不是?”
那乌黑如曜石的瞳仁里倒映着掌柜的一脸惊愣,容天音嘴角的笑容慢慢地敛起,动人心弦的脸有种迫人的淡漠。
“寿王妃看不顺眼的,就算是不动用这些手段,任何人也甘愿让寿王妃差使!”
见掌柜的一脸谄媚的笑容,容天音只觉得有点假。
“若是范祀司呢,想他不会甘愿任本妃摆布吧。”容天音啧的一声笑,声音中染上了冷意,然后在对面人没有防备之下,倏地抬头,嘴唇勾着一抹似笑非笑。
距离数丈远,却有种被这双乌瞳望穿的错觉。
凤尾阁的这位下意识的收缩瞳孔,却没有避开容天音那一眼。
容天音收得快,仿佛不曾抬头看过一眼,凤尾阁的丽影动了动,媚人的眉轻轻一蹙,似乎在疑惑容天音看了还是没看。
掌柜的没敢接话,褚国内说谁都行,唯独这范祀司不能说。
接近神灵的人,总是很容易让很多人忌惮。
直到容天音走出百药堂,掌柜的才恍然回神,一拍脑门,眼中尽是懊恼。
这当真是名声狼藉的容大小姐?掌柜的并不是普通人,一个能站稳百药堂掌柜的人怎会简单。
收敛起自己的失神,掌柜的后怕地飞快回药堂内。
容天音有本事让人不知不觉的跟着走,讨好,这种魔力的东西在她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且,刚刚她说的话,让他不得不上报。
皇宫那件事后,皇帝必然会派人暗查,这个时候容天音突然跑过来买诸多毒草药,那是否说明了另一个信息?
一番推论猜测下来,掌柜的已经由暗道由地下穿过了对面的凤悦楼。
对着凤尾阁的门汇报了容天音的每个举动和话语后,掌柜的垂首静静等候里边的动静。
良久,凤尾阁内传出一道清丽悦耳的声音:“不必打草惊蛇,继续做好你的掌柜。”
凤尾阁的主人并没有给他明确的指示,但阁内的主人所有的决定,他都没有异议的遵照。
等掌柜的一走,凤尾阁内再度传出清越的命令:“截住她,给我们的寿王妃制造些麻烦,车上的毒草如数拿回。”
“是!”
一道分辨不清颜色的影子如闪电般掠过凤尾阁,消匿在南位集市的缺口,然后融入这一段人挤人的热闹。
凤悦楼这一段向来行人密麻,今日也不例外。
*
容天音靠着马车,听着那吵吵闹闹传入耳朵,心里出奇的平静。
多久没有体会这种人居人群的感受了?
没等容天音他们走出凤悦楼多少丈的距离,就出事了。
“啊!”
容天音还没来得及反应,人群中就暴发出一阵轰动的尖叫。
马蹄嘶鸣,容天音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向后翻下去,手飞快的抓紧了马车边缘。
“砰!”
没待她稳住身形,整个人又被狠狠的砸了下去,然后就是马车发狂的飞跑,围着南集市奔驰,人群已经无法阻挡了马匹的疯狂。
给容天音驾车的车夫已经无法驾驭这匹马了,马儿像是吃了大力士药丸似的,在人群中冲撞个不停。
没有人出来制止马匹的横冲直撞,容天音好不容易钻出了马车,整个人被马颠得头晕。
“啪!”
旁边突地有什么东西飞疾打在车夫的脖子位置,车夫没能反应那是什么,他的人已经成功的朝着旁边砸了出去。
无人拉绳的马儿更是狂奔,抖得容天音分不清东南西北。
到了这里容天音若是再不清楚发生什么事,那她也就真的白活了。
她人还没出去呢,就迫不及待的动手了吗?
只可惜,他们一动手,前面所有的怀疑都被容天音证实了,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可勾起了容天音的好奇心的地方,那绝计是讨不得好的。
如果他们知道这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必然会后悔今日的所做所为。
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们的错已经犯下了。
容天音一撑咯咯直响的马车板,眼看就是要被颠裂了,容天音伸手一抓住甩动的马缰。
纵使是有人控制了,马儿仍旧不知疲惫的狂冲。
南集市的人群早就被冲得大散,容天音虽然没有悲天悯人的善心,可若她以寿王妃的身份在外面伤了老百姓,到了皇帝面前那可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思想观念的原因,让她觉得当众杀人就是要赔命的,她向来喜欢暗地里解决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光明正大弄出人命来,似乎不太符合她的性格。
“该死。”
见马就要冲出南市的趋势,容天音就知道马不对劲了,爬上马头低头一看。
一双马眼是充血的红,甚是恐怖。
容天音心里一跳,难怪马不知疲惫,原来是被人下了毒。
敢在她面前使这种小技量,好吧,她承认他们成功了,能将她的眼瞒过去的,还真的有几分本事。
手伸向别了簪的发顶,一把扯下簪抓紧在手狠狠的朝着马儿脖子动脉位置扎了下去。
马儿高抬前蹄,尖锐的嘶叫。
容天音一个不稳差点被其摔了下去,后面带着的马车早就只剩下残渣了。
一次不行,马已经被下了猛药,根本就不知道痛为何物,只有一个目的,不停的向前狂奔。
看着马流着血水还一路不停的朝前奔,容天音郁闷了。
容天音正打算不理会这匹疯马,预备跳出去之时,一股力量将发癫的马控制住。
“砰砰!”
容天音没看清怎么回事,马匹刹时受人控制,出于惯性的向前冲出去。
马被一股真空似的力量扭倒在地上,容天音也同时被横砸出去,正扭身撑地落身时,忽然有只手伸了出来,一把将她拉入怀里。